/> 乔薇坐在景云的房中,用帕子给姬冥修擦了手。
姬冥修服药后,便睡下了,这次尽管用了小白的血,压制了反噬的内力,但小白的血并非取之不尽,且压制的时间,会随着次数的递增而变短。
若是再找不到根治之法,不久的将来,小白的血也压不住了。
七娘推门,轻声而入:“夫人,我熬了点粥,你趁热吃吧,老爷那边我已经端过去了。”
乔薇敛了敛起神色,说道:“我不饿,你先放着吧。”
姬冥修的病,乔薇没告诉七娘,七娘只以为是普通的内伤:“公子怎么样了?老爷怎么说?”
乔薇摸摸姬冥修的额头,轻声道:“吃了药,睡了,暂时没有大碍,景云和望舒睡了?”
七娘柔声道:“睡了,今天还挺乖,从私塾回来,做了会儿功课,与钟哥儿在前院玩了小半个时辰,问娘亲与外公去哪儿,我说你们在镇上谈生意,就都乖乖的了。”
想到两个孩子,乔薇心头一片柔软:“是挺乖的,早先我在镇上摆摊的时候,他们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我后头,半天哪儿不去,冷了就跺跺脚,搓搓手,饿了就吃串糖葫芦,渴了会自己喝水,我要是忙起来,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两个孩子。”
七娘噗嗤一声笑了,笑得心里疼疼的。
乔薇又道:“今天多谢阿贵了。”
七娘道:“他又没帮上什么忙。”
乔薇笑笑:“总归是一片好心。”
“嗯。”七娘点了点头。
乔峥来到了门口,七娘看见他,起身行了一礼:“老爷。”又对乔薇道:“我先回屋了,夫人有什么事,叫我。”
“好。”乔薇颔首。
七娘出了屋子,乔峥迈步走了过来,他已洗漱,换了一身干爽衣裳,额角有轻微的擦伤,下巴也是紫的,形容有些狼狈。
“小薇。”他在乔薇的身侧坐下。
乔薇没说话。
乔峥低声道:“我知道你生我气,我不该不听他的劝,我要是不去采白猴兰,就不会坠下山崖,也不会害你们都受了伤。”
乔薇仍旧不说话。
乔峥的眸光动了动:“我也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但是我,恐怕还是不能把你嫁给他。”
“为什么?”乔薇问。
乔峥语重心长道:“他的身边太多危险了,今日追杀他的那些人,全都不是善类。”
乔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眸中难掩失望:“爹,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以为你会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他拼死也要护住你我的心意,可到头来,你却是被吓退了。”
乔峥艰涩地说道:“我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我这条命便是还给他也绝无二话。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是青鸾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不希望你出事。”
乔薇淡淡一笑:“我听说娘是江湖人,娘嫁给爹以前,没少得罪仇家吧?爹你怕了吗?”
从未怕过。
乔薇神色平静道:“这番话,祖父当年也与爹说过了吧?爹听了祖父的话吗?爹没听,那么我问爹一句,爹可后悔当初的决定?”
乔峥不假思索道:“当然不后悔,能娶你娘,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着她走下去。”
乔薇就道:“那爹凭什么觉得我不愿意陪冥修走下去?”
乔峥怔住。
乔薇看向了熟睡的姬冥修:“我不敢说,我对他已经有了爹对娘那样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不怕他的那些事情,当然,也可能是我天生胆大。”
你怎么可能胆大?你小时候,打雷都会吓哭。
乔峥心头的愧疚,无以复加。
他其实并不讨厌姬冥修,这个年轻人,不论从家世、才学、人品,都是个中翘楚,当年的事,也确实事出有因,不能全然怪罪于他,他在很努力地弥补当年的错误,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到。
只是他从女儿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每每想起那十五年错失的时光,他都心头绞痛。
他也想要努力地弥补。
他想把那十五年的时光补回来,他舍不得女儿离开,他还没疼够她。
“其实我不想嫁人。”乔薇突然道。
乔峥又是一怔。
乔薇叹气:“嫁人是件很麻烦的事,嫁过去之后,伺候公婆,孝敬妯娌,讨好小姑……我虽然很会巴结人,但那是我的生存之道,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欢这么去做。”
乔峥愣了愣:“孩子,我只是觉得冥修不是你良配,可没说你不能嫁给别人,你若是喜欢,爹给你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情温顺,体贴大度的男子。”
乔薇摇头:“他这么好的我都不想嫁,换别人,我看得上吗?”
乔峥噎住,这倒也是:“那你……不想嫁他?”
乔薇摸下巴:“这个嘛……”
乔峥叹了口气:“你和你娘简直一模一样,你娘当年也不想嫁人,也是怕麻烦,说世家规矩多,不如一个人在谷中逍遥自在。”
乔薇眉梢一挑:“其实呢?规矩多吗?”
乔峥道:“别的世家我不清楚,乔家确实挺多的。”
幸亏没去乔家住!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那……娘习惯吗?”
提到妻子,乔峥的神色变得温柔:“不习惯啊,所以没听人说你几个婶婶都被你娘欺负得很惨吗?”
乔薇咋舌。
她娘那么牛的啊。
乔峥宠溺地抚了抚女儿的脑袋:“你原先的性子随了我,我还担心你日后嫁了人,会在婆家受气,可你越长越像你娘,恐怕将来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乔薇哼道:“别这么说我娘,我娘是长嫂,教导弟妹是应该的!”
乔峥笑道:“你去了姬家不也是长媳?”
是哦,冥修是姬家嫡长子,她就是姬家的嫡长媳。
想到什么,乔薇又撇了撇嘴儿:“可是我还没嫁呢,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了。”
乔峥笑了:“你娘刚来的时候,也把你祖母得罪得够够的,你祖母养了两只鹦鹉,刚学会说话,就被你娘拔了毛烤掉了,你祖母气得够呛,差点打你娘的板子。”
哇!
她娘可真凶悍!
乔薇又道:“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好了,婆媳俩亲热得跟母女似的,连我都说不上话。”乔峥满眼都是回忆的幸福,仿佛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子,都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乔薇想了想那个张口闭口要给她下马威的姬老夫人,对他爹的乐观表示怀疑。
不过她讲什么他爹都能扯到她娘的头上,一个人爱不爱,真的不难看出来啊。
父女俩说了会儿话,乔峥回屋歇息,让乔薇也回去,毕竟没过门,乔峥可以容忍家中住着一个病人,却并不希望这个病人与女儿太过亲密。
乔薇回了屋,换上寝衣,在拔步床上躺下,两个孩子睡得香甜,望舒一只脚丫子翘到了床柱上,一只脚丫子伸进了她哥哥的嘴里。
乔薇好笑地把她的脚丫子拿开,抱着她躺好。
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从妹妹身上爬过去,爬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亲了亲他小额头,轻声道:“景云。”
“嗯?”景云迷迷糊糊地应着。
乔薇沉吟片刻:“你想要个爹爹吗?”
“嗯?”景云睡眼惺忪地看向自家娘亲。
乔薇顿了顿:“你早上起来的时候,能看见娘,也能看见爹,这样的生活,你喜欢吗?”
景云揉了揉眼:“冥叔叔要做我爹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现在的孩子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乔薇轻咳一声:“如果是的话,你愿意吗?”
冥叔叔人挺好的,做他爹也可以呀。
而且娘亲很辛苦了,他又还没长大,有个爹爹照顾娘亲挺好的。
景云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愿意呀。”
居然愿意?!
乔薇眨了眨眼:“那……冥叔叔做你们爹爹之后,我们可能就不能住山上了,要搬去冥叔叔的家了。”
景云晕晕乎乎的脑袋里闪过那个干净漂亮的四合院:“好呀。”
这样也可以?
乔薇嘴角抽了抽:“你跟二狗子还有钟哥儿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景云打着呵欠问:“我能回来找他们吗?”
乔薇噎住:“……可以。”
景云哦了一声,那就好了呀,他天天想看到的人只有娘亲和妹妹,别人都能隔几天再看到的。
乔薇不甘心:“然后你会有曾祖母。”很凶很凶的曾祖母!
姓曾的祖母吗?
景云想了想罗大娘,罗奶奶挺好的,曾奶奶应该也会很好吧。
“好呀。”景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乔薇气得够呛,傻小子,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吗?去了姬家,你还想玩泥巴,做梦吧!
……
地牢。
黑衣人被拔光了上衣,双手吊在架子上。
燕飞绝喝了一口茶,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一枚金针:“爷爷玩暗器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想少吃点苦头就老实交代,究竟是谁派你来刺杀丞相的?”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牙:“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要消息,没有!”
“嘴可真硬啊。”燕飞绝笑盈盈的,双指一动,金针入体,黑衣人疼得惨叫了起来。
燕飞绝冷笑:“啧啧啧,这才第七枚,一共七七四十九枚,省点力气,当心喊破了喉咙,后面想喊都喊不出来了。”
黑衣人咆哮:“你杀了我!有种你杀了我!”
燕飞绝道:“嘴巴放乖一点,我给你个痛快。”
黑衣人咬牙:“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算折磨死我,我也是不知情!我只是最小的跟班,老大要行刺,我便跟来了!知道消息的人被你们杀了,你们找我,又有什么用?”
“嘴硬,太嘴硬。”
燕飞绝又打入一枚金针,地牢响起了凄厉的哀嚎。
……
天未亮,乔薇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披上衣裳去了后院。
待走得近了,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声响,似乎来自池子的方向。
她走过去一瞧,竟是姬冥修在指挥十七挖地道!
一夜修整,姬冥修恢复了七七八八,面色不说红润,却也不苍白了,他裹着白袍,伫立在风口,别有一番出尘的惊艳。
乔薇收回不自觉被他吸引的目光,望向挥汗如雨的十七:“你们干嘛?”
十七躬身,从土堆里找出了一封“信”。
乔薇暗道不好,飞身去抢,却被姬冥修抢先拿在了手里。
姬冥修掸了掸满是尘垢的“信”,勾唇一笑:“婚书。”
乔薇伸手去夺:“喂!还给我!”
姬冥修将婚书举得高高的,笑得意味深长:“你爹同意了。”
乔薇拿不到,急的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我爹没有!他只是看在你差点死了的份儿上,不讨厌你看孩子了!但他没说把我嫁给你!”
姬冥修挑眉:“我全都听见了。”
啊!
这家伙!
昨天她与她爹谈话,他不是睡着了么?药里那么重的安神成分,他是怎么还醒着的?
乔薇跳脚:“一国丞相,偷听人墙角,不要脸!”
姬冥修看着在他怀里蹦着抢婚书的小东西,低头一笑,亲了亲她额头:“我先回去准备聘礼了,夫人好好地待字闺中,莫着急,为夫很快的。”
乔薇要疯了:“谁要嫁你了?谁要嫁了?你没听到我说我不想嫁吗?”
丞相大人一本正经道:“哦,没听见。”
没听见才怪了!
这个无赖!
婚书还给我!
还给我!
早知道就把它撕了!
乔薇心里那个气啊,她一点都不想嫁去他们家,她还没逍遥够啊!
姬冥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气死不偿命地说道:“宝贝儿别急,很快就来娶你。”
谁急了谁急了谁急了?!
姬冥修拿着婚书离开了院子,乔峥从房里出来,与姬冥修碰了个正着。
乔薇大叫:“爹!拦住他!把婚书抢过来!”
乔峥伸手拦住了姬冥修。
姬冥修无比正经道:“我相信岳母还活着,我会动用整个姬家的力量,寻找岳母的下落。”
乔峥去拿婚书的手,改为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女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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