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用了一炷香时间,幽梦下令将之前在殿里的众人又重新召集过来。此刻绮罗殿堂内如布阴霾,杀气沉沉,与方才宴上的祥乐气氛形成鲜明反差。
幽梦端坐主位,手边放着那盘拾掇起的玉雕碎片,半垂冷眸而问责:“谁干的?”
一众面首皆在,汇聚于前,只是垂首肃立,缄口无声。
幽梦淡漠扫视众人,合起手中的拂菻香扇道:“及早招认了,或许本公主还能从轻发落,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公子们私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抬头。
疏桐细碎叨叨:“我听说打碎的这件玉雕是价值连城的翡翠,还是沐王府送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真是手欠……”
溪吟心里本是有点端倪,但听疏桐这话就慌得不敢再细想:“天呐,那可赔不起啊……”
疏桐冷声嘲讽:“赔?拿什么赔?难道拿咱们的项上人头去赔啊?”
听着他们在那窃窃私语,苏稚和离忧虽沉静,内心却都忐忑着。
殿里鸦雀无声,眼看着幽梦的脸色越来越沉,兰莹用相对和善的口吻问道:“方才有哪些人在正堂待过的,你们彼此可曾留意?”
面首们自顾左右,溪吟不安瞥了瞥他身后一侧的两人,蹙着眉,心头不胜疑惑地泛起嘀咕:“我刚才好像看到离忧和阿稚从殿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虽然只是极小声的自言自语,可还是被身旁的络真听见了,络真素来敦厚不爱惹事,遂急忙拉扯溪吟袖角,让他别多嘴。
这时小崩子眯上双眼唤道:“小九九?”
“啊?”九九突然被喊,心咯噔一下,像个小懵瓜望过去。
小崩子拧着眉头问他:“平日里就属你最顽皮,是不是你在这殿里头到处乱跑,把玉雕给撞倒了呀?”
“不不不!不是我啊……”九九连忙否认,“我刚跟子迦哥哥在外头草丛里捉蛐蛐儿呢,我没有打碎玉……公主姐姐你相信我……”
他可怜巴巴地朝幽梦看过来,幽梦没立即表态,而是顺势把目光递向了身旁的时子迦,他是客卿,因而没和面首们站一起。
子迦接住她那眼神,意会而肯定道:“是啊公主,这孩子没说谎,我俩刚的确都在外面,不知道殿内发生什么事。”
幽梦兀自点了点头,危坐。“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打碎了这樽玉雕?”她面若冰霜,有意扬高了声调,“若依旧无人承认,那就别怪我,你们所有人都要受罚。”
子迦上前一步,指着她手边的木盘说:“公主啊,我能……看看这玉雕不?”
幽梦疑惑地看他一会,终是点头准了。
子迦将那些碎片一个个拿起来检查,忽然发现线索:“公主,您仔细看看这几块玉,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幽梦警觉接过,只见那几块原本碧绿的玉片上,竟然有些许暗红色的斑点。
“这仿佛像是凝固的血迹?”幽梦眉心蹙起,心下顿时有数,“这么说,打碎玉雕的人很可能被玉片给割伤了?”
苏稚瞧见她看玉的神色愈发不对,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幽梦抬起锐利的双眸,威势慑人冷视道:“这玉上沾了人血,既然你们都不肯承认,那么只好劳烦崩公公,带你们每个人进内室,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看看谁身上有刚割开不久的伤口了。”
她这话一放出来,底下的人就各自有了不同的反应,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依旧愁眉苦脸。
苏稚暗暗瞠目,情况对他极为不利。
离忧正要挺身而出,可身边之人却先他一步迈出了人群,令他错愕不及:“阿稚……”
在众目睽睽之下,苏稚就这般从容走至最前,正对公主跪下,幽梦不胜惊疑,简直难以置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