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如锦,鸟鸣山幽,于晨曦微暖的照拂下,幽梦睁开惺忪的睡眼,发觉自己侧卧在湖畔的落叶丛中,身边是一堆燃尽的柴禾,犹飘散着袅袅青烟。
她撑起身子环视四周,空气里笼罩着一片淡淡的白雾,树林在薄雾里透出深深浅浅的绿影。
盖在她身上的一件黑色披风落了下来,她下意识握住它看,便顺势让她回想起那个男人,还有昨晚发生的一切。
一抹红晕攀上面颊。
她随手掀开披风,却见一片桐树叶从里面掉落出来,她拾起捧在掌心,叶面上有用树枝蘸木炭灰写下的几行字:
「公主睡相甚甜,一顾难忘,相思断肠。改日必再与美人相逢,共赴良辰美景,醉卧白云乡——渊」
她不记得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是靠在他怀里,枕在他肩上睡的。在她进入梦乡后,他用披风盖住她,几次披风滑落,他都亲手拉上来替她掖严实了,然后就这么搂着她,半坐一宿。
侧过脸,垂眸欣赏她的睡容,或许是他这一整夜唯一的乐趣。
这些她无从得知,因为这会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这件披风,不禁在她心头平添一缕清浅的失落。
幽梦望着树叶,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将它卷在了披风里。
“公主!”
她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叫她,便站起身去寻,声音由远及近,不止一个人,有男有女。再近些,她便听出是寒露和离忧的声音,她赶忙应一声:“我在这里!”
一群人很快找到了她的方位,寒露急匆匆奔到她面前:“太好了公主!你真的在这里!”
幽梦拉着她,抬头见薄雾中又渐次走出两个身影,是离忧和苏稚。
她大感意外:“离忧、禾雀?你们怎么都在?”
寒露忧虑道:“昨日傍晚,奴婢在集市遇见离忧公子,他回来后和奴婢一起在东市口等公主,公主说戌时三刻必回,可我们左等右等都不见公主回来,我们到处找也找不到,托人打听也没个消息,把我们一伙人都急死了……”
“昨晚我到了极乐天门外,还没进去,就被一个黑衣人带到这里……后来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幽梦避重就轻,有意隐瞒了重要部分长话短说。
苏稚凝视她,见她眼神颇不自然,明显是在隐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昨晚离忧忙着和寒露一起找公主,已然把乐坊里的苏稚抛到了脑后,等天亮后开了早市,离忧才去接他。
“万幸公主安然无恙。”离忧走近幽梦,语声温软地关怀说,“离忧生怕公主一个女孩只身在外,发生什么不测……”
幽梦强颜淡笑:“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了。”
“公主?”离忧忽然探首凑近了,打量幽梦脖根处,“你脖子上这是怎么了?有一块很奇怪的红斑啊?”
他这一提醒,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去,那道红斑着实明显。
幽梦连忙捂住,霎时回想到昨晚一幕,那男人压在她身上,非是在她脖颈吮了半天,弄得她好疼,一定是那混蛋留下的!
苏稚看她在那暗暗咬牙,眼神里透出一股子怨气,怔了半天才说:“没事,就是被哪只毒虫子咬了一口!”
苏稚眸光重重一凛,哭笑不得。离忧也是一愣。
“不会吧公主……”寒露贴近了看,用手指去摸那块红斑,“看着也不肿,也没伤口,就是淤着红血丝,估计得好几天才能消退吧……疼不疼啊公主?”
幽梦偷用余光瞥过离忧和苏稚,毕竟想到昨夜种种,心中难免羞耻,还又是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总提这茬让她好生难堪,她只好随口搪塞着转移话题:“不疼。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寒露说道:“这事说来也奇怪。”
今早他们去东市口,车夫在那留守一夜,还是没等到公主。他们正为此焦急,这时有个布衣杂工装束的男人走过来,对他们说:“诸位快去西郊平安邑旁十里地,那有一片紧挨湖泊的桐树林,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男人撂下这番话就走了,没有给他们再多细问的机会。
“我们就是听了那人的话,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来这里找找公主。”
寒露将情况一说,幽梦蹙着眉头,心中便有数了。
知道自己在哪的只有他,所以那人一定是渊派去的。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与他们一起上了回府的马车。
行驶路途中,车厢里一直很安静。苏稚坐在侧座,暗暗窥视着幽梦的方向,见她两眼无神,膝上放着那件包成团的黑色披风,眉宇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在她出神时,她那双手不经意地在披风面上摩挲着,沉湎于一段悠长的愁绪:就当是我做了一场梦,梦醒后,终归要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一路,苏稚将她美丽的神态刻在眼底,看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