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真指尖灵巧地收了线头,抬头将罗衫奉还:“好了。”
幽然如梦初醒地一怔。“这么快啊?我看看!”她展开衫子仔细瞧刚才破损的袖口,不由惊叹出声,“哇,你这手艺……不比宫里那些缝人绣娘差呀。”
见她欢欢喜喜地穿上,络真垂眸轻笑:“公主过奖了。”
“七姐原来你在这?我们到处找你呢。”
二人正要说话,忽然传来幽梦的声音,他俩纷纷回头,透过繁花缭乱的枝影,幽梦已雍容而至,身后还簇拥着几位名媛。
络真旋而躬身行礼:“拜见公主。”
幽梦颔首示意他平身,幽然便欢快地跑去她身边。
“九皇妹。”她热乎拉住幽梦手,用下巴指了指络真的方向,在幽梦耳边轻问,“他是何人啊?”
幽梦看向络真,从容一笑:“他是我府上的门客。”
“唔。”幽然沉吟一声,便不再多问。
而身后那些贵女里,有些眼尖的就已瞧出端倪,严若瑜与袁晓芹更下意识地对了一记眼神,双双意会而窃笑。
虽然幽梦委婉说是门客,但从络真那极好的相貌,她们就已心照不宣。
幽梦顾及这般场合,便含笑露出几分威仪:“络真,今日园里女眷众多,你先回避吧,夜里我会命人安排你们赴宴。”
络真恭顺再拜:“是,络真告退。”
他从分支的小径离开,逐渐淡出众人视线,幽梦收回目光,顺势掠过旁边的幽然,见她还翘首冲小径的方向张望,颇有依依不舍的神态。
这一眼幽梦便心知肚明,却看破不说破地与她笑着:“走吧姐姐,我们去用午膳。”
幽然回神说好,挽着幽梦走。贵女们跟随其后,皆是各怀心思,想到方才只是那单单一个面首,就已经这般的惊艳夺目,那可以想见,小公主府上那座传说中的后宫华苑,又该是何等的活色生香,锦绣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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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华灯初上,歌舞升平,公主府沉浸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里,那些把酒言欢的人们恣情享乐,殊不知这夜色诡谲,暗地里已万事俱备,静候一场充满悬念的交锋。
宴会被设在「波心冷月」湖畔的清华台,这里地势空旷,视野辽阔,让宾客们在宴饮之中亦能观赏湖光月色,甚为惬意。
终于到了府上男宠们献艺的时刻,这是在座名媛佳丽们藏在心里,对于今晚最大的期待了。
按照顺序,映虹先款步登上宴台,走至幽梦席前,俯身道:“公主,小生这就下去准备了。”
幽梦点头默允,他刚退下,身旁便已传出贵女窃窃私语的笑声,竞相议论着映虹是何等美色撩人、风情万种,幽梦维持着优雅的坐姿,听在耳里,笑而不语。
再一曲歌舞奏罢,映虹便登了对面的戏台,此刻他换上了一件淡杏色的戏服褶子,画了戏妆,乾粉匀面,眼膛和眉心略染胭脂。他要唱一段最拿手的南戏,选的正是《牡丹亭》里一出《游园惊梦》,很是应景。
幽梦放目戏台,听得入神。映虹唱柳梦梅,小生的扮相甚美,一双桃花眼流波转盼,水袖柔婉。戏腔曼妙,柔媚清扬,唱的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袁晓芹盯着台上的戏妆映虹观察良久,忽然顿悟过来,探首对一旁的严若瑜道:“我就说他看起来眼熟,这下总算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画堂春’戏班子里的台柱么?”
严若瑜团扇半遮面:“听说‘画堂春’被巨富祁王孙给包了,按说映虹该是他府上的人呐,怎么又成了小公主的面首?”
袁晓芹也想不通:“谁知道呢?没准是祁王孙为了巴结小公主,特地送来的礼物呢?”
面首们的席位都摆在台下的空地上,离忧与苏稚邻桌而坐。
“你听那《牡丹亭》里有一句唱得极好。”离忧蓦然出声,唤得苏稚侧目,听他动容念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苏稚见他目光放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远远地,落在宴台主位,幽梦的脸上。
离忧感慨得甚是忘我,更像是自言自语:“也许世间的感情正是如此,分不清虚实,看不透真假,只教人不知不觉,就沦陷了……”
苏稚回眸看了看离忧,又看回幽梦,似乎懂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