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端详眼前这人清秀陌生的容颜:“我并没有见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公主?”
离忧低垂眉眼,平静道:“公主是风华园之主,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直觉告诉我,你就是公主。”
幽梦听他说话婉转,却也并非曲意奉承,挺叫人舒服。“算你有眼光。”她眼神瞥了瞥他身后地上,“我刚才看到你蹲在这棵梨树下,鬼鬼祟祟地在挖些什么,难道我这园子底下还埋了什么宝藏不成?”
他余光暗转,不卑不亢:“离忧不是挖宝,而是埋物。”
“那你埋了什么东西?”
“只是一张简单的书稿。”
幽梦不禁愈发好奇:“你为何要将书稿埋在此地?”
“离忧之所以要将它埋在这棵梨树下,是因为自古棠梨多承贤人事迹。”这时他抬起头,正视她道,“「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茇。」说的正是召公奭曾在棠梨树下搭结草棚,处理政务,为百姓所传颂。”
幽梦心头暗惊,想不到他一介面首,竟有这样惊艳的谈吐,似乎有着匪浅的学识?
“《尚书·金滕》篇中提到武王病重时,周公旦告天祈福的册文,据说也是埋在了武王殿外的一棵棠梨树下。”他讲述时神情清淡,转目望向身后那棵花开若雪的梨树,他沉思间不时有片片梨花飘洒,铺落在脚下,而他身穿白衣,轻盈飘逸,宛如就是树上落下的洁白梨花,那其中的一朵幻化成人。
此时幽梦凝望的视线里,花似人,人如花,人花共处融为一体,相映成画。
“后来三监在民间散布流言,称周公以摄政为名图谋篡位,更向幼主周成王进谗言,使周公蒙受猜忌,直到一场天灾降临,雷电劈开梨树和埋于其下的金滕,露出册文,成王看过方知在其父病重之时,叔父周公曾向天明誓,愿以身献祭,替兄长武王去死,以为世间留下一位明君。成王才终于明白叔父这颗赤忱的忠心,得以让周公贤名流传青史。”
他站在梨花盛放的风景里被衬托得仙逸若斯,幽梦忽然觉得很美,一种美到心碎的感觉。她恍然如梦,眼帘模糊的一瞬,依稀见到是梅自寒站在自己眼前,而离忧这一份温淡的从容,沉郁的清冷,又在无形里增添了几分神韵,因而更像了。
当他以这般相似的神态,滔滔不绝谈今论古,给她看到犹如星辰耀眼的才气,这无法不叫她动容:“所以你也是要效法先贤,做这棠梨树下一位智者,好留下你的一世贤名?”
“不,我只是效仿周公撰写祝文,为我家中重病的亲人祈福。”他未转回目光,看着树上的梨花陷入失神,“我也希望上天开恩,许我替他们去死。”
幽梦心底又是闷然一震,柔肠百转,长叹道:“天可怜见,上苍一定会感动于你这份炙热的孝心,让他们早日康复的。”
他徐徐转过脸,倾身俯首:“多谢公主不怪罪我的荒诞之举。”
梅自寒是从不会对她这样恭顺的。幽梦凄然淡笑,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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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幽梦执意要将她一群面首培养成名士,小崩子便奉命去城里挑了两个颇有名望的教书先生,聘来府中坐馆,每日为公子们授予儒经之学。今日先生进了府,小崩子正是要将面首们陆续带过去见见先生。
他们来时,立夏刚好经过,翩翩公子三五成群,好一片养眼的好风光,她就忍不住好奇想去凑热闹。
小崩子站在正堂门口等着他们,他们进去一个,他就在名册上对应处做个记号,人差不多到齐了,就差离忧和苏稚。
立夏跑去他身边,边探头看看那些面首,边和小崩子闲聊:“你把他们都叫来念书,怎么着,你来教啊?”
“姐姐别闹,人家正经先生在里头坐着呢。”小崩子白她一眼,余光见有人来,定睛一看,“哎?苏稚公子,你怎么没和离忧公子一起来啊?”
立夏嬉笑着抬起头,毫无防备撞见迎面走来的苏稚,瞬间惊呆,两眼泛光地感叹着:“哇哦……天呐这也太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