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面首们用完晚膳,有小太监陆续到各自房间,为他们每人分发一件干净的浴衣,然后领他们前往园中一处露天汤沐。他们虽然出身各不相同,但都不可避免地沾着市井气息,所以沐浴净身也是入府必须的礼节之一。
苏稚和离忧去得较迟,进入汤沐时看到其余面首都已经到了,他们多数泡在温泉中,偶有几人坐在池边谈笑,也有来往走动的。他们大多赤裸着身子,只有少数像苏稚离忧这般披着丝绸浴衣。
泉水沸且清,灵液中泛着微波细浪,素烟袅袅,水气濯濯,恍如梦里幽境。男人们个个体态精瘦,身形挺拔,光洁的肌肤掩映在氤氲白雾中,那如美玉和瓷器般无瑕的身子,的确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离忧并不觉得这画面很美,不自然地转过视线,尽管彼此都是男人,可毕竟没有过和这么多人一同沐浴的机会,儒生的廉耻心使他极不习惯与他们赤身相对。
一个留在汤沐服侍的小太监端着白铜盤匜走到苏稚身边:“奴才打来热水,先请两位公子盥洗双手。”
离忧和苏稚意会,正要伸手去盆中,忽闻冷冷一声“借过”,一个男人擦身而过时顺手将太监拨开,可是力道过重,太监手里没端稳,盆中热水直往面前的二人身上泼洒,离忧站得偏远也被泼了些许,而近处的苏稚就彻底遭了殃。
那滚烫的热水在苏稚身上掀起一阵灼痛,他猛然战栗抖动淋湿的浴衣,手忙脚乱地掸拂余热,太监惊慌之下忙拿帛巾为他擦身,口中连连认错:“啊……公子恕罪!奴才不是故意的……”
离忧自己无恙,急忙扶着苏稚:“你没事吧?”
这冲撞惊动了汤沐中的其他面首,映虹原本正靠在池壁上闭目养神,被太监的一声惊呼扰醒,双眼迷离地望向他们。
坐在池边踢水玩的九九也闻声跑来。“阿稚哥哥!”他拉住苏稚的手左看右看关切不已,“你怎么样啊?没被烫着吧?”
苏稚不想他们担心,遂忍痛摇头,装作一切如常。
离忧愤懑瞪住那莽撞的男子:“你这人,走路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那人回头全无愧色:“是我走路走得不好么?我倒认为是你们非要横在中间,挡住了我的去路!”
离忧愈加气恼,看一眼苏稚:“我们若挡了你的路,你好声说下便是,我们不会不让,这么烫的水泼下去,万一把人烫伤了怎么办?”
那男子冷声一笑:“哼,世上大路万千,你们非要和我走同一条。”
离忧一时语塞,苏稚凝眉而视。
“有的路,恐怕不是我说一声,你们就会让的。”那人冷傲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
“你……你这算什么态度!”
离忧正想上前拦他理论,猛被苏稚拉住,苏稚摇头示意离忧算了,他不想惹麻烦。
“公子请息怒,奴才重新再去打盆水来给二位公子洗手。”小太监躬身请示完,快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