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本是为了看夜渊,视线下意识地一转,恰好瞥见丞相出现在游廊尽头,来得正是时候。他远远就看到夜渊在临水台上神乎其技的表演,早已听闻他武艺高超,今日也是第一次亲眼领教,那身白衣在飞天遁地间犹如溯雪洄风的幻影,可是让所有围观的人都大饱眼福了。
每当夜渊捉住一只云雀,对应的主人就会收住曲声,她的云雀便也会乖乖待着,不再乱飞了。没过多久,九只云雀已经在他行云流水般的凌厉身法下尽收瓮中,剩下最后的一只,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这时,瑟瑟猛一个激灵,望见他正冲自己迎面飞来,“呼”地掀起一阵风,吓得她立马屏住呼吸——就在她以为他伸出的手就要抓住自己时,他却只是挥手绕过她头顶,从附近的树枝叶子上掳走了第十只云雀。
迫近的关头,他显然是察觉到她的存在了,因而在面面相对时曾有一丝怔忡。瑟瑟看到他双眼藏在白色锦带之下,阻挡了彼此的眼神交会,她却依然能读懂他的表情,十分敏锐和警惕地瞪着她,她在墙头大气也不敢出,好怕他一生气就把她这偷窥狂给摔了出去……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出手,仿佛就当没发现她似的,握着手里的云雀转身又飞回水台那边去了。
最后一位佳丽的箜篌声停,他稳健落回殿前,放下云雀后揭落脸上的锦带,便在此时耳闻一阵拍掌庆贺之声,深沉冷毅,离自己有些距离。
他转头望去,无太多意外地对视住了丞相,他正站在游廊里,面怀笑意,不胜赞赏地望着自己。
丞相已是一个人在那,悄无声息地看了他半天了,他的表现着实精彩,这与其说是一场技艺考验,不如说是一场视觉享受。
◇◆◇◆◇◆◇◆◇◆◇
听梅自寒自述心念,口气那样坚决,兰莹颓然垂目:“其实我是替她还旧物来的。”
梅自寒这才看清她手里的披风,不由自主又是一怔。
“这件披风,自太傅亲手给她的那天,她开心了一宿没睡。”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中依稀浮现那样少女情怀的幽梦,不禁令梅自寒心生怅意。
兰莹极轻地,像是自言自语:“她还是很在乎你的……”
“我知道。”
“你知道?”兰莹始料未及,敛了敛情绪,“原本兰莹以为,太傅心性清冷如雪,所以体会不到她的心意,可现在看来……太傅你竟是个明白人啊?”
他眼中毫无波澜:“明白人还是糊涂人,已经不重要了。”
“正如太傅所说,您和幽梦的问题远不止昨日一件,你有千万个厌弃她的理由,可你也不能否认,你是她的系铃人,更是她的心伤药……”兰莹自知不该说这些,可却是出于本愿,她知道现在不说,以后便再也不会说了,“纵然您对她有千般心结,你再如何否定她的为人秉性,也不该去怀疑她对你的一片真情。”
“兰莹你要记住,情,绝不能凌驾于礼法之上。”这便是他的底线,他顿了顿,恍如微弱叹息,“她做事轻浮,易生邪念,只怕来日会走上歧路,以后就需你常在她身边看着她,多做谏诤了。”
他对她,到底还是有几分牵念的,兰莹如鲠在喉:“是,我会的。”
言尽于此,那些较重的行李已被下人陆续搬出,梅自寒拿起轻便的包袱走至门口,却被兰莹一声唤住。
“太傅珍重,望您这一去,此生无悔。”
她说这话是极有深意的,梅自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本该心如止水,却莫名泛起一丝凉痛,不可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