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慎微犹觉得不服:“原炉若在宫中,那便算是秘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连存放在宫中具体哪一处,都说得如此清楚,不得不叫人怀疑。
幽梦不想将皇室身份暴露,转动灵气的眼眸搪塞道:“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能知道,自然是机缘巧合喽。”
她倒会故弄玄虚,可祁妙已在暗中看穿一切,嘴角扬起一抹轻弧。这中途祁麟已经多次来请,可都被祁妙屏退了。
而评判席上除了梅自寒,其他人也都是神情多样,都觉得这丫头没这么简单,尚不知她的出身背景,但一定颇有来历。
幽梦为了转移众人视线,又放出豪言壮语:“而且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方才诸位所讲述的香炉里,其中至少有三成都是仿品。”
质疑的嘘声愈加强烈,沈云卿心里又添几许讶异,面上却只是微微一笑。
何慎微已是忍无可忍,就当他要发作时,幽梦抢了他的话头。
“就拿阁下桌上的「青白朱玄四穴连体铜熏炉」来说吧。”她口若悬河,完全不给何慎微开口机会,“此炉原主人是西汉初年,南越王国第二代越王赵眜,也就是赵佗之孙,号文帝。在他死后,那只青白朱玄炉正是他的陪葬品之一,已经随葬地下上千年,此时应还在南国境内,如若今日我们在此得见原炉,莫非是他的陵墓被人掘开了不成?”
这话顿把何慎微呛得无言以对,他如坐针毡,暗自将眼神飘向那头的沈云卿,大有求援之意。
幽梦看他急的,便与他开起玩笑:“可此事也并未见任何文献记载啊,难道是你挖的?”
高台上凤栖梧不禁失笑,眼帘微垂而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士别三日,这妮子的毒舌工夫又见长了,真是调皮。
更不必说香室内是如何一幅哄堂大笑的场面了,何慎微脸“唰”地一红,又“唰”地一白。鉴芳林出来的香师不仅香技超群,君子品性也是享誉四海的,怎能受到如此羞辱?于是重声呵斥她:“简直一派胡言!”
沈云卿瞬了瞬清润的眼眸:“好了慎微,你也不必再与这位姑娘争辩了。”
何慎微愤而拱手:“沈香师,她亵渎了我们鉴芳林的声望,分明就是来挑衅的!”
幽梦心想不好,玩笑开大了,谁承想这哥们这么不禁逗,都误以为自己是来踢馆的了?她得想办法,给沈云卿和在座的鉴芳林人士找个台阶下才行,嗯!
沈云卿却在她意料之外地先声夺人:“这位姑娘言之有理,我鉴芳林虽网罗香界奇珍异宝,但确有几件香炉,因为一些原因苦寻不得,便仿书中记载的原炉而作,林中香师自行珍藏,以弥补心中遗憾。”
不愧是心性沉稳,香艺卓然的顶级香师,关键时刻依旧拿出了他的气魄,使四周的非议声渐渐平复。
“楚月认为,是不是原炉并不重要,因为研香之人,贵在于意,而不在形。”幽梦举目注视沈云卿,说得不卑不亢,“我们传承香道的精华和神韵,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心灵境界,绝非只在于熟知一种香,得到一件香炉,这么肤浅的满足。”
“说得好!”幽梦的说辞太深入人心,以致香道长淳于嘉情难自胜,重拍一掌而对她赞不绝口,“说得太好了!”
此刻梅自寒的目光亦直射而去,尽管幽梦目不斜视,却能用余光感知他在看自己,意味深长。
绣屏之外,兰莹动容笑开,兀自感叹:“真不愧是幽梦,见过世面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到哪都能撑得住场。”
苏稚舒展了苍青如墨的眉峰,眼神里透着星火阑珊似的笑,那笑意虽浅,却是极温柔的,像潮水一样暗涌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