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一辆马车如期抵达祁氏名下一座高档雅舍之外,下来几个侍者,将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迎上了马车。从那日起,他便改了名字,不再叫杜梨。
《九歌·山鬼》篇有言:「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从此,他就叫离忧。
亲离,则心忧。
坐在马车里,他心事满怀,犹在回想他和某人的契约——
“什么?祁爷您要我去公主府里当面首?”
祁王孙开出的条件让杜梨震惊,祁爷本人却是不以为意:“你去那锦衣玉食,又可与美人相伴,这可是件美差啊。”
想他手下多少人排着队,挤得头破血流,想从他手上争取到这独一无二的天价名额,只可惜他们良莠不齐,祁爷选人眼光又一向挑剔,但凡有一点瑕疵都会被他淘汰,他都看不上的人,凭什么让公主看上?
他不是没考虑过凤栖梧,但凤栖梧毕竟在贵族圈闯出了名声,他的存在太过惹人注意。而凑巧的是,那会凤栖梧在外城办事,一时也赶不回,也就瞒着他了。
祁爷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在洛阳没有根基,不会有多少人认得他,内里聪明,但外表看上去绝对“干净”的男人。他为此斟酌、踌躇,反反复复找人选了好久,直到这个书生的出现,才让他眼前一亮。
杜梨冷面反驳:“我一介读书人,最重名节,怎能放下一身清白,去做那谄媚下贱、自取折辱的男宠?”
“竟把气节看得比命还重,儒生做到你这地步已是迂腐。”祁王孙不禁冷笑,“抱守那些陈规礼教,只会让你越来越贫穷,贫穷则限制你的想象。你若执意不肯变通,读再多的书你也难成气候。”
杜梨愈发义正辞严:“士可杀不可辱,这是卖己求荣的勾当,祁爷的要求我绝不答应!”
祁王孙顿时黑脸:“好,那咱们原先的交易就一笔勾销,你以后也不必再来。”
杜梨心潮翻涌:“祁爷您不觉得是在逼良为娼么?”
“我没有逼你,这件事你不做,我还会找别人去做。”祁王孙淡漠道,“小公主本就名声惊艳,她那门槛高,我手里的名额很宝贵,多得是人想为我效力,顺便也能去巴结那位金枝玉叶。”
“祁爷,为何您想安插自己人进公主府?”
祁王孙冷眼睇他:“我做事和你一样,都是事出有因。我不刺探你的底细,你也不要过问我的缘由,这才叫公平,合作才会愉快。”
杜梨缄口,沉思片刻又问:“那我去了公主府,我还能全身而退么?”
祁王孙眯起双眸,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你看你,说得这么严重,公主府又不是冥府地狱,公主也就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只要你在里面规矩本分,不惹麻烦,还能让你缺胳膊少腿的么?”
“那祁爷能给我个期限么?”杜梨正视他,“我要在里面待多久才可以脱身?”
“期限?”祁王孙颇有悬念地顿了顿,“那得看你够不够机灵了。”
“怎么?”
“你要在那待到,你找到我要的东西为止。”祁王孙道,“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你金珠主人的下落,你留下珠子,拿钱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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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妹妹,杜梨决定忍辱负重。
不过祁王孙却是个相当谨慎的人,在他们立好契约,他就先将杜梨请出了原先落脚的客栈,为他在东市最繁华地段另外安排一处居所,供他暂住几日,并要他改了名字。
杜梨明白,祁王孙这么做,是为了模糊他的过去,到时公主府的人明察暗访,便无法轻易摸清他的底。
临行前最后一面,祁王孙叮嘱他:“你只管放心去,余下的事我都会帮你妥善打点,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以他财大势大的家世,想在洛阳藏好一个人,易如反掌。
从此,杜梨这个人,便好似在人间蒸发了。如果不是太傅调阅考生档案查到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浮出水面。
正由于事先没和凤栖梧通过气,没将人带去给凤栖梧瞧瞧,这也导致杜梨和杜鹃这层隐秘的关系无法揭穿,终究成了祁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地方,为今日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