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师叔便不敢出声了,青烟趁机跑出去,去找三爷穆楚潇去了,顺便传了话让九爷的人去抓沐雪的弟弟明哥儿。管事师叔见屋里这人把秦月树掐得翻白眼,且这人眼中狠厉,他说杀人可不是作假的,赶紧退出来让人去禀告院长。
穆楚寒掐着秦月树的脖子,让红湖几人细细把这几日的事情说来。书院的大夫坐在一边没有出去,时时关注着穆楚寒手中捏着脖子的秦月树。
“九爷,娘子自来了鹿山书院,并没有出什么特殊的事儿,平日也只是和明少爷说话话,看看花。”红湖回忆着小心说:
“刚来的时候娘子倒是差点给人欺负了,可是娘子也没让他们占这便宜,奴婢日日服侍娘子,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之处。”
几个丫鬟异口同声称沐雪没有逃跑的迹象,而且到今天下午都还一直和沐雪在一起,这倒让穆楚寒更加担心起来。
难道是他的仇人混进了鹿山书院来把她给掳走了?
穆楚寒看了一眼在角落昏迷不醒的弥生,不对,要是百里破风做的,他也应该带走这个小和尚才对,那还有谁?
除了沐雪私逃,穆楚寒想不出来会有谁把她带走了,但听丫鬟们的说法又觉得沐雪私逃的可能性不大,于是便让珠儿几人轮着一遍一遍的说这几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连沐雪每天吃了些什么东西,与何人在何处说了什么话,都要说来。
正说着,管事师叔带着一个须发全白的干瘦老者来了,后面跟着四个监学,并另外三个管事。
“院长,就是他,你看刑部侍郎家的秦公子都要给他掐死了!”先前的管事师叔把穆楚寒指给院长看。
以前的孙太傅,如今鹿山书院的孙院长,抬头一看,对上面前一个轮廓分明,俊逸非凡的男子的脸,又见他一手把秦月树死死掐着,往日吊儿郎当,到处惹是生非的秦月树在他手里半死不活,本要张口呵斥,却看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十分熟悉。
穆楚寒看了门外来人,薄唇勾了个笑:“孙太傅,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子煦?”孙院长瞬间瞪大眼睛,激动得胡子发颤:“你是子煦?”
穆楚寒默然不语。
孙院长看着眼前丰神俊逸的穆楚寒,老眼冒着泪花,跨进门去:“子煦啊!老夫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只见孙院长几步走上前,亲热的握住穆楚寒的手,穆楚寒丢了手中的秦月树,秦月树已经被掐晕过去了,大夫赶忙上去给他掐人中,施展一番急救。
“院长?”几个跟着来对付穆楚寒的管事和监学震惊不已。
“都出去,出去!”孙院长激动的挥手把众人都赶走。复又满脸激动的看着穆楚寒:“子煦,你怎么在鹿山书院啊?皇帝不是一纸圣旨将你困在了金陵吗?”
孙院长在盛京当太子太傅的时候,穆楚寒便在他手下当学生,天资聪慧过人,实数罕见,也是他当时最得意的弟子,比起当时的太子,孙院长更看重穆楚寒。
只是彼时,穆楚寒少年老成,小小年纪总是绷着一张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很少见他开怀笑过,他这子煦的小字还是孙院长给他改的呢!
不想,正阳门一变,这个天之骄子被打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可惜,可叹啊!
孙院长正回忆过去,却听穆楚寒道:“太傅,子煦已死,无须再提。”
是啊,当初太子和穆楚寒一起拜在他门下,他给太子赐字子润,希望他日后能做一个能包容万象,怜悯百姓之苦的温润帝君,给穆楚寒赐自子煦,是希望他能有朝一日当一个贤臣能吏,脸上能多一些和煦的笑容,如今,陈年往事,不提也罢,提了只会令人唏嘘!
“子煦这些年过的颇为辛苦吧?”孙院长再次看见穆楚寒,免不得为他惋惜。
“我的名声,太傅想来已经听了不少!”穆楚寒笑:“不过这般赖活着,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孙院长摇头说:“子煦,无论他人说什么,我只是不信,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心性如何我还能不知?不过是看你如今落难,都恨不得来踩一脚罢了。”
穆楚寒看大夫已经把秦月树扶出去了,面对往日的恩师,低笑一声:“太傅不知,今日我闹到这里来,便是为了我心尖尖上的一个小娘子!”
“她在鹿山书院失了踪,就如同挖了我的心肝一般,若我行事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太傅包涵。”
听穆楚寒亲口说出来,孙院长颇为震惊,看着穆楚寒说不出话来,这高傲的连皇权都不放在眼中的人,竟会为了个小娘子把这鹿山书院闹得天翻地覆?
孙院长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穆楚寒了,却也赶紧下命让人好生在书院找那小娘子。他却舍不得走,依旧坐在屋里和穆楚寒说话。
不多时,穆楚潇带着人来了,他满脸怒容忍都忍不住,他都已经破例为老九封住北路两天了,只求他快点回金陵去呆着,没想到他又跑到满是官宦子弟的鹿山书院去发疯去了。
最气人的是,这么大阵仗却是为了个小娘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如今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只要有人认出他来,他就是个违抗圣旨的死罪?
穆楚潇敲开了鹿山书院的大门,管事师叔见穆楚寒竟真请动了琼州知府大人,还深夜亲自前来,实在震惊!院长看着和他是旧识,连知府大人也要听他的,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如此不得了?
管事师叔想和穆楚潇寒暄几句,套套口风,不想在这件事儿上,穆楚潇是打死也不会开口的,不管管事师叔怎么拐弯抹角的问,他一句也不答,只管往前走。
等到了沐雪住的厢房,穆楚潇推门进去,见了穆楚寒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正要呵斥,就见之前的孙太傅也在,愣了愣,便没有开口。
“三哥,坐!”穆楚寒难道客气了一回。
等穆楚潇坐下,穆楚寒便直接提要求,要他他派兵把整个鹿山山头翻个底朝天帮他寻人,又对孙院长提要求,要看今年进鹿三书院参加赏花宴学子的名册,各种细节不提。
穆楚寒已经表态,找不到沐雪,他就不离开琼州。
他来这一招,穆楚潇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得不憋着一一满足了他。而孙院长却纯粹是担心穆楚寒身份被人识破,实打实的帮着他找人。
到了天亮,青烟来回穆楚寒,没找着沐雪弟弟李志明,带着李志明来琼州的曹夫子也正在山脚的客栈着急找他呢,跟着他的小厮顺子也不见了。看来他是和他姐姐一起失踪了。
穆楚寒气得砸了个茶杯!
又寻了一日,突然在半悬崖上找着了昏迷不醒的李志明,他手里拿着一只绣花鞋,被穆楚潇派来的官兵寻着了,直接抬了进屋来。
大夫给看了说是和珠儿、红湖她们中的同一种迷药,着急着让人煎药,他又给明哥儿扎针。
穆楚寒夺过明哥儿紧握手中的绣花鞋,递给珠儿几人,珠儿和红湖看了,顿时泪如雨下,哭着道:“这是娘子的鞋呢,鞋面儿上的鸳鸯还是奴婢亲手绣的,错不了!”
“娘子的鞋怎么到了悬崖上,娘子到底怎么了?呜呜…。”珠儿哭的特别伤心。
穆楚寒心烦意乱,脸色更加难看,等明哥儿醒了一问,却说头痛得很,记不清楚了,好像有人掳了她姐姐,他和顺子跟着追过去想救她,却不知道怎么到了悬崖上,也不晓得自己手中怎么拿着姐姐的绣花鞋。
穆楚寒反复问了多遍,明哥儿还是这么说,问得紧了干脆闭着嘴不说话,拿那双和沐雪特别相似的大眼睛瞪着他。穆楚寒想用暴力,却被珠儿死死拉住:
“九爷,明少爷可是娘子的亲弟弟啊!娘子最看中的便是他了,若您伤了他,娘子回来看了可不心疼死了!求九爷看着娘子的份上,别和明少爷计较吧!”
又过一日,有人在悬崖下湍急的水流边捡到了一方丝帕,上面绣了沐雪设计的独特的一只谁也不认得的动物,憨憨胖胖的,红湖几人一见,如遭雷击,惊呼:
“奴婢认得,娘子说过这上面绣的是龙猫,很招财的,呜呜…。娘子啊…。”
这次,十有八九,大家都认为沐雪从悬崖掉进水里去了,水流湍急,从琼州一直向南穿过了十个县,不知多少里。若是掉进水里,又过了两日多了,尸体怕是早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穆楚寒站着水边,手中捏着那方被挂烂的丝帕,心一阵阵绞痛,只是不信那前两日还在枫树林,娇柔巧笑给他紧紧抱着的小人儿,就怎么没了。
“捞,给爷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穆楚寒差点把牙齿咬碎,一字一字从嘴里蹦出。
这一捞就捞了七八日,穆楚寒还是不甘心。
却说沐雪在赏花宴的第一日无缘无故被秦月树拿帮狐朋狗友给敲晕绑了,秦月树感觉到他对男装的沐雪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惊骇的很,也不愿与她计较之前的事儿,随假装是他救了沐雪,把昏迷的沐雪又给送了回去。
当晚等沐雪醒来,也不计较直接怎么被人敲晕了,便招呼珠儿给其他人都下了药,特别是红湖、雨竹几人、又让珠儿偷偷去找了明哥儿,把迷药给了明哥儿。
一开始给红湖她们下的迷药是程大夫的独门秘方,有点像现代配合催眠的作用,让珠儿穿上沐雪的衣裙,打扮成她的样子,沐雪却乔装打扮装了丑陋的小厮偷偷下山去找来接应她的军哥儿。
红湖几人被下了药,脑子一直迷迷糊糊的,根本分不清珠儿装扮的沐雪是真是假,珠儿只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便不会露馅。
等到第三日中午,珠儿又照沐雪的吩咐给众人下了重重的蒙汗药,自己也一起喝了晕倒。
这边明哥儿第三日也给顺子下了迷药,让他一起跟着来到后山悬崖半中,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沐雪一只绣花鞋,拿出水壶装的蒙汗药哄顺子喝下,自己也喝下,晕倒在悬崖半中。
悬崖下水流边的丝帕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等穆楚寒在鹿山书院寻了沐雪两三日,又在水里捞了沐雪七八日,沐雪早和军哥儿已经早回了青石镇。
李二嫂近半年没见着沐雪,且婚期将近,也没见她从金陵送信回来,虽冯师爷极力劝解,李二嫂心中依旧隐隐不安。幸好在婚前三日,沐雪坐这军哥儿的马车赶了回来。
“娘的儿,你可回来了!”李二嫂一见沐雪,赶紧搂到怀中抱住。
“这一走就是半年,怎么也狠心不回来瞧瞧?都说定下这月初十的日子了,怎么还去琼州凑什么热闹去?你不晓得,苏夫人几次提到要见你,差点就给她发现你不在了。”
李二嫂搂着沐雪又哭又笑,让沐雪觉得恍如隔世,赶紧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娘,雪儿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琼州鹿山书院的赏花宴多难得,且雪儿不放心明哥儿一个人去,想着往后成了亲,更没得机会出门,便去瞧了一瞧。”
“娘快收收眼泪,别再哭了。”
沐雪爹听说沐雪回来了,也急忙跑来相见,沐雪看见他爹爹身边的冯师爷,对他偷偷眨了眨眼睛。
晚些时候,沐雪亲自去冯师爷院子里谢他,冯师爷便告诉她说,他之前说服了她爹娘对众人撒谎说她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回来了,只在闺中闭门不出待嫁,所以让她别说漏了嘴。
又听沐雪说这趟是军哥儿去琼州接的她,冯师爷颔首道:“军哥儿如今倒越发能干了,鲜鱼铺子倒给他经营得有声有色,只是他老子娘时常会来铺子里拿东西,军哥儿也知道要脸面,他老娘来十次却只给她三四次,却是你大舅妈她们来拿东西,军哥儿倒不好不给。”
“你表哥家的嫂子嘴紧得很,这件事除了我和荣和堂的老程,她再没给他人说过,如今你平安回来,合该找机会去谢她一谢。”
“因着你表姐夫出的那事儿,你大舅爷他们贴了不少银子进去,如今又接了你表姐并她家的小娘子一并来住,日子便过的有些紧巴巴的,夫人和老爷的意思是,看能不能让你大舅爷去村里管一管皮蛋的买卖……”
沐雪听冯师爷慢慢说起这半年来家中各类细嗦的事情,不过是些亲戚间家常家短,鸡毛蒜皮的小事,比起穆楚寒那厮,沐雪全不觉得是个事儿。
冯师爷见沐雪听的认真,而后又问:“如今,金陵缠着你哪位爷的事做的怎么样了?”这才是他最担心的,能让家里大娘子都束手无策,被困了半年之久没想到法子逃出来,看来那位爷着实不简单啊!
沐雪不愿提谈穆楚寒,道:“我和苏明轩的亲事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你初十出门子。”
沐雪站起来对着冯师爷,真心实意的再次长拜一礼,冯师爷没有躲,受了她的礼。
“师爷受累,为着我的事儿,这些日子想必周旋得辛苦,等雪儿这厢和苏明轩成了亲,日后定会好好报答师爷。”
冯师爷摇头:“不必言谢,吃着你家的饭,住着你家的房,又给拿着月钱银子,冯某早把自己当成李家一份子,大娘子遭了困难,哪儿有不伸把手的道理!”
话虽这样说,沐雪还是把冯师爷的恩情牢牢记在心里,想着日后再寻机会报答。
三日一晃而过,这便到了成亲的日子。
苏家是青石镇头一等的大富大贵人家,坐拥良田无数。
李家可算得上是新贵,明面上皮蛋的生意是越做越大,销往三州十县,李家村的皮蛋作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见停歇。
又垄断了全镇各鱼塘生鲜鱼的收购买卖,青石镇的鱼铺子,已经拓展到了四个并排的大门脸,又招了四五个伙计,生意也好的很!
两家结亲,亲事可谓办得罕见的隆重。
穆楚寒还在琼州打捞沐雪尸体,这边青石镇苏家和李家的亲事办得热热闹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