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袁薇说道:“不知兵器铠甲可够?夫君在东乡放的有一些兵铠,可以拿出来供族中使用。”
周涌笑道:“不用弟妹说,我已替你毛遂自荐了。不止你藏的那些兵器铠甲,包括你在东乡的那些门下宾客,我也都替你说了。家长叫你可选几十个精勇的,接来里中住。”
周涌常和周澈一起去东乡,对周澈在县里的家当、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安成里中住不下太多人,他直接就请族长同意叫袁薇把手下的轻侠全部接来里中了。
“好,好。”
袁薇也有想过,既然暴乱将起,她是住在城里,还是搬去横路亭的庄子里住?两个选择各有好处。城里有城墙保护,横路亭的庄子里有几百人手。如今宗族既然决定组织丁壮、宾客,自己又能调数十人入住里中,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了。当然是住城里。
……
次日一早。
袁薇在桓玄的护卫下亲去横路,选了五十个悍勇的轻侠,私下叮嘱南凌、韦强等留守诸人务必要提高警惕。南凌问他为何?桓玄直言说太平道可能会造反。
南凌、韦强都不是莽撞的人。这要换了邢刚听闻此言,第一句话肯定是:“俺现在就去砍了陈伍、陈盼!”他二人是东乡太平道信徒的头目,最有威望的两个人。
南凌、韦强不然,没有喊打喊杀,因对桓玄的信任,也没有怀疑他的话,震惊过后,二人说道:“吾等知道怎么做了。”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日夜紧盯本乡、本县太平道信众的动静。
挑好人,袁薇回县的路上,令桓玄:“事涉重大,不能不通知阳城那边。你去阳城铁官,将此事悄悄地告诉郭君、邢君。许阳性莽撞,就不要告诉他了。叫郭君和邢君提点精神,盯牢肖谦及铁官徒、奴。如果有变,可临机制宜,万事有我给他们兜着。切记,莫要事到临头,心慈手软。”
桓玄接令而去。
下完这道命令,袁薇思前想后,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回到家里,把轻侠们安置下来,她家宅院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大部分安排到了周涌家住。
忙了一天,帮族中诸家选拣子弟、宾客、奴仆,编练成伍。又把带回来的兵器铠甲一一分下。
晚上,周涌来找他,说道:“弟妹啊!长辈们联名给郡府上书,府君不置可否,看来是不愿捕拿太平道渠帅了。县君接受了吾家与县里大族的进言,已开始遣吏排查吾县的太平道首领,并遣吏卒严守门墙。另外,陈氏、刘氏等县中大族听从了吾族的劝告,也在编练子弟、宾客,以防生变了。”
类似周氏、袁氏这样的大族,诗书传家,知古通今,族中多有见识过人、见微知著的才俊,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能比的。所以,一闻张角谋反,就敏感地嗅到了风声不对,不用别人多说,自会马上着手预备。
他们这样的大族,族人多,宾客、奴仆更多,一着手预备,组织起来的人手就不在少数。像安成周氏这样一个稍嫌清贫的宗族,尚能组织起过百人手,刘氏乃支脉宗室,也没受党锢,家大业大,粗略估算,少说能组织起来二三百人。
当世的农人半农半兵,每年春秋,豪强大族都会操练宾客、徒附、奴仆。稍一组织,就能初步地形成战斗力。有了他们的闻风而动,这安成县又多了些保全的把握。
两天后,在桓玄、黄忠的协助下,周家编好了子弟、宾客。
最终编练为伍的人数比最初的数字多出了六十多人,却是黄叙也带着奴仆参与了其中。与周氏共住一里的胡、张两姓也将本族里能上阵的子弟、门客尽数抽选出来,也交给了周家,情愿受其统一指挥。
黄忠、黄叙现在周澈家住,黄叙又是周琨的弟子,也算半个周家人了。他们不但参与进了周家的编练为伍,还派了一人赶回南阳去通知家族。
至于胡、张二姓,周氏在县里有高名,他两家对周氏的信任就好比许阳、南凌、韦强对周澈的信任。三姓同住一里,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他两姓。一打听,说是为防备贼人生乱。他们虽不知底细,不知这“贼人”是谁,却也当即就愿出人出力,以保家族安全。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周家自不会拒绝。
三姓合一,得到了近五百人。
有了兵马,不能没有首领。
周绲在和周家的长辈、胡张两姓商量过后,决定把这些人交给周鼎来带领。
周鼎三四十岁,正当壮年,本人又擅击剑骑射,通武事,且他这一脉在周氏族中的威望又仅次周乘一脉,实为最佳人选。
至于副手,选了黄忠、桓玄。
尽管只是个副手,但是为了主公宗族安危,也是为保全性命,桓玄在接到任命的当天起,就全心全力地投入了这支队伍的操练中。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结合从西东乡调来的五十个轻侠,每天,他不操练别的,只练射术、矛阵。因怕大规模的练兵会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和县人的不安,这所有的操练都是在里中完成的。每隔一天,东乡、平舆、阳翟就有情报送来,尽是有关太平道信徒动静的。从这些情报中可以看出,太平道的信徒明显有异往日,串连不断。
紧锣旗鼓里,正月毕,二月来。
阴沉了多日的天气,终於下起了雪。
二月十八,桓玄在冒雪操练了一天“周家军”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吃了点饭就倒头睡下了。夜渐深沉,里中的灯火相继熄灭,陷入了黑暗悄寂。朦胧的月下,夜雪绵绵,一个身影攀墙爬壁,摸到了他家门外。
夜雪绵绵,越下越密,桓玄酣然睡中,蓦然惊醒。
他睁开眼,适应着室内的阴幽,侧耳倾听,前院有人在叫:“好贼子!”随着叫声,传来兵器撞击的声响。
一人“哎唷”痛呼,旋即叫道:“贼子剑利,不要硬拼。”
又有人高叫:“我去后院护住荀君。”叫喊声、痛呼声、兵器碰撞声,嘈杂纷乱,划破了寂静的雪夜。
桓玄掀开被褥,从床上跳下,地面冰凉,令他睡意尽消,精神陡振。他披衣取剑,穿上鞋,也没裹帻巾,散着头发,推门而出。夜空明月,雪花纷扬,凉寒扑面,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黑色的屋顶,院中的大树,青石板的地面上全都银装素裹。雪面反射月光,整个后院清冷明亮。
他踩着积雪,下了台阶,往前院去。走没两步,后院的门被撞开,冲进来两人。
“桓君!”来的是李钟和一个轻侠,他两人衣冠不整,提着环刀,像是匆忙而起的。
“前院怎么了?”
“有贼人潜入。”
“几个人?”
“一个。”
“一个?”桓玄微微蹙眉。住在前院的十几个轻侠皆为勇武之士,听动静,他们都起来了,十几个人居然拿不下一个贼子?而且好像还有人负伤。这贼子哪儿来的?也太厉害了。
李钟说道:“今夜阿刚值勤,贼子是他发现的。”
桓玄脚不停步,与他二人一块儿出了院门,来到前院。
此时的前院,十数人围着一个黑衣人,前趋后退,刀来剑往,正在殊死格斗。黑衣人用的是一柄短剑,围攻他的这些人有使用环首刀的,有用长剑的,两三人手里的刀剑只剩了半截,大概是被黑衣人利剑劈断的,大多和小任一样,衣冠不整,有赤足的,有随便穿件短衣的,有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的。地上散落着两三个剑头、刀头。
还有两人坐在墙下,兵器丢在一边,一个捂着腿,一个捂着胸口,衣上血迹斑斑。
这两人里,其中一个正是邢刚。
桓玄往格斗场上扫了一眼,快步至邢刚身边,蹲下身,看他的伤口。
邢刚伤在胸口,他指了指前院院门附近,说道:“我巡夜到那儿,撞上这贼子偷偷摸摸地从墙上翻下。”
桓玄和周澈一样以兵法部勒宾客部众,只要他住的地方或宾客们聚住之处,每天晚上都有人警备巡夜。今夜恰好轮到邢刚值班。他检查邢刚的伤口,伤在右胸,幸好邢刚粗壮,没有伤到要害。另一个轻侠伤在大腿外侧,血流了一地。他令李钟:“快去找疡医来!”
疡医,外科医生。
他提剑把衣服划开,撕下布条,给他两人裹住伤口,再看向场中。
他本以为是来了小贼,以今观之,却竟不似小贼了。在十几个以骁勇出名的东乡轻侠的围攻下仍能进退自如,有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贼?
院里格斗的声音很大,惊动了里中各族族人。
李钟出去后不久,陆续有拿刀执棒,举着火把的族人拥来。
这些天,各氏族人个个“枕戈待旦”,警惕性极高,所以周澈家一有变故,他们即及时赶来。
住在周鼎家的那三十几个轻侠也奔了过来。周鼎散发提剑,一马当先,由周祈、周涌簇拥着,走在轻侠们的前边,分开围在周澈家门外、门内的族人,他跨步入院,立在格斗场外,听着桓玄给他说“邢刚夜巡遇贼”,静观片刻,突然大喝一声:“闪开!”
场上的轻侠跳跃闪开,周鼎举起长剑,奋力投向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