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那我问你,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征召进京的?你是怎么当上令史的?你又凭什么部曹搞陈锡、颍北斩沈汛而不遭报复?”袁逢说这些话时一点气恼的意思都没有,而是带着倦怠和轻蔑。
“你又可知我袁家凭什么保住四世三公,靠的就是和各个方面打点好交情、关系。你没被搞死,因为你是袁家女婿。你们周家,你在周家不过是个偏房庶支罢了。”
这样的语气比严厉斥责更厉害,周澈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得干干净净扔到大街上。
“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袁逢继续挖苦道,“你是洛阳百姓心目中的大清官大忠臣!我呢?我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伪君子,对吧?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笑着,突然一拍书案咆哮起来,“但是你知道吗?为了之前保你,袁家给王甫送了多少钱?说了多少好话?袁家哪一点儿对不起你呀?”
这些话仿佛是一把把利刃,刀刀都剜在周澈的心头:“从岳,我…”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袁逢根本不给他讲话的机会,“你以为你用不着袁家了,是不是?我他妈又当爹又当妈把阿薇拉扯大嫁给你,你反倒看不起袁家了是不是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女婿!你真好!真有出息!
今天曹节把这份表章交给我时好好夸奖了你一通!真的…他说大袁君呀,你女婿真有出息!当这么一个小小的令史真是屈才了,叫他到外面历练几年吧!多好呀,到外面历练几年……
你叫人家赶出京城了知不知道?你到外面做你的清官梦吧!可是我告诉你,要不是我袁家给他办了这么多事,要不是袁家曾经给他送银子,你早就让人家弄死啦!你对得起我吗?你死了不要紧,但是你就忍心让阿薇做寡妇么。她不但是你的妻子,还是我袁家的女儿啊。”
“从岳,小婿真的没做过对不起袁家的事!”周澈有些哽咽了。
“没有?哈哈哈…我问你,何伯求是怎么逃出洛阳的?靠本初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周澈闻此言如五雷轰顶!这样机密的事情他竟然全都知道。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本初把他安排在袁府,乔玄把他扮成仆人,是你和曹操一路护送他到豫州的!对不对?你说话呀!这还不算对不起我?你和本初你们冒险还不够,还要拉上整个袁家跟着你和本初背风险!”袁逢抓起那卷竹简狠狠打在他头上,“你在京城待了两年啊,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除了会了点儿审案子,你还有什么过人的?滚!给我滚!到外地当你的大清官去吧!到外地做你的谏臣梦去吧!”
“从岳,小婿…”
“滚出去!”
“我真的……”
“滚!”袁逢歇斯底里地喊道。
周澈没有办法,只好起身退出门外。
另一面,曹操在家同样是大声训斥。
“你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长本事了啊,和那个什么周澈一起弹劾曹破石!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曹嵩冷笑一把弹劾竹简的副本,甩给曹操。
他接着道:“但是我告诉你,好日子不会太长了。今天皇宫传出消息,何贵人产下皇子,宋皇后无子嗣就快被废了,咱曹家的官都要完啦!你去吧,得快活且快活去吧!滚出老子书房!”说罢他把门一关,再也不理会儿子了。
曹操茫茫然思索了好久,他想到的是罚跪,那种小时候父亲常用的惩罚方式。他跪了,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跪了,或许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认真地反思自己…然而,父亲的房门始终没有再打开。他一直跪到天色渐晚,才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衙门,又带着兵巡街,在无眠中苦苦溜达了一夜。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传诏的宦官就到了。诏书清清楚楚写到,因曹节、蹇硕等宦官举荐,皇上钦点洛阳北部尉曹操,调往兖州顿丘县任县令,责令其三天之内必须离京。
而周澈被调到扬州会稽郡去,征抚山越和平定句章、鄞县(今浙江宁波一代)的反贼余孽的扬州军别部司马。
天子亲自下诏调任,还真是新鲜事儿。不过通过昨天家主们的话,周澈、曹操已经明白,这是曹节、蹇硕这些宦官动的邪门。表面上是得了皇上嘉许,实际上是因为巡察颍北、棒杀蹇图、弹劾曹破石招致的报复。说是调离京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也许皇上过两天就忘了这个茬,他们这一辈子就得在外面漂泊终老了,这样的诏命实在是令人遗憾。
周澈倒也豁达,没有太在意,一副随遇而安的意思;曹操受诏之后,便歪在榻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