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面上仍是挂着方才的神情,笑着回道:“是是是,母亲骂的是,是儿媳多嘴了,绿俏还不把你那背后蛊惑人心的罪魁祸首交代出来。”
上来拉扯绿俏的人也都住了手,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旁。厅堂上来给老夫人请安的人此时皆将目光落在了绿俏的身上。
只见绿俏浑身上下抖得如筛糠一般,嘴巴长着却像是发不出声来似的,结结巴巴地“我…我…他…”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众人看着她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这么半天她说的最顺溜的话怕也就是那句求饶的话。
也有些不以为意的,端着茶盏细细品着,投来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一个在外间伺候的粗使丫头,被问了两句话就吓成这样,便是背后有主使,她也是个扛不住的,吞吞吐吐装什么忠心,难不成还等着会有谁来救她不成?早些说了早些解脱,免得等一会儿惹怒了老夫人,先赏她几板子再来收拾。
“你还是不说吗?”见绿俏依旧垂着头,却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徐老夫人果然是有些耐不住了,在众人进来之前,她才盘问过绿俏都知道哪些话,绿俏答的不多却也不至于句不成章,现下倒是一个字也不说了,绿俏的变化不由让老夫人心中一沉,她凝着冷眸上下打量了屋内的人一圈,哼说道“你这般反复,难不成那作乱的人就在屋子中不成?你不会还妄图那人会为你求情吧?”
“老夫人,绿俏不敢!”忙说这绿俏又紧跟着扣了几个头。
“你既然不敢为何又吞吐不言?”老夫人“啪”地一声将手甩在槐香枣漆桌上,桌面上的茶壶杯盏都跟着老夫人的动作一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屋子里的气氛更是冷了三分,“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方才那前来拉扯的一人便立身到了绿俏面前,绿俏抬眼瞧着那人,仿佛瞧见了九天之外的阎罗鬼煞,面目狰狞地盯着自己,来不及开口求饶耳边便传来清脆的一响,紧接着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抬起的手还未触及到那火辣上,另一边脸又是一阵疼,绿俏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巴掌便如骤雨一般降了下来。
“老夫人让你说是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快说!到底是谁支使你在背后传那那等子话?”三夫人面色凛然,俨然一副审判者的姿态。
绿俏挨了十个耳光之后,又垂头扣在地上哭道:“老夫人,绿俏没有…没有被人指使,这些话都是听院子里的人说的,大家伙都这么传,奴婢也就信了,此事绿俏也并非有心,还望老夫人明察。”
三夫人冷哼一声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别人信口传的瞎话你也信?当真是个谣言惑乱之人!活该拖出去打死!”
绿俏方才挨了巴掌,眼下已经肿了起来,说话时犹如含着萝卜,加之紧张声音越发颤抖,“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女婢…”三夫人的话叫那丫头越发慌张,她本就是个胆小的,虽说在外间伺候了半年已久,但却从未在这么多主子面前开过口,更何况是攸关自己性命的事,一想到这绿俏越发慌张,原本一张微黄的脸色现下竟失了原本的颜色,越发地惨白,所有的话都卡在嘴里说不出来。
“你祸乱谣言的行径已然认错,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拖出去…”
“三婶,”李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扭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二小姐徐嘉珞,只听她继续说道:“这丫头惹下口头祸患自然是逃不过,不过我瞧着这个丫头似乎还有话要说,三婶纵是再急也该容她把话说完再处置才是。”
徐珞此话一处,这屋子里的人探向三夫人的神色就不同了,对啊,这分明是老夫人要处置的人,怎么三夫人竟比老夫人还要急似的,也不等人把话说完,难不成这背后主使之人是…
三夫人被徐珞这样一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她瘪了瘪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堂堂的三夫人,怎么能跟个孩子计较呢?
下一秒却瞧见大伙都在盯着她,目光颇为不善,一个个的眼神好似在说她是那指使似的,指使?
她方才在人前显了与老夫人的亲近,得了老夫人的心头好,正是高兴时,却不想一时没留神自己又有些越矩了,一想到徐珞方才说的那些话,确有引着人往那方面想的意思,难怪屋子里的人都这样看着她,敢情是这个小丫头从中作梗,一时间恨得牙痒痒,顾忌到老妇人在场,她又须得洗脱这无妄之灾,只好笑着说道:“珞儿瞧你这话说的,三婶哪里是急着处理这个丫头?是想早早把这丫头赶出去,好让你祖母宽心,这一急倒是有些失礼了。”
说罢李氏转过身来又对着老夫人盈盈一福:“母亲不会怪兰儿吧?”兰儿是李氏的闺名,往常老夫人对李氏总是以兰儿相称,也是除了沈氏唯一一个被老夫人唤作闺名的人,也难怪方才进门时老夫人发怒也只有李氏敢上前询问劝阻。
“你惯是个心直口快的没得规矩,少不得要叫后辈们瞧你的笑话,看看你来日还这般嚣张不。”
李氏见老夫人并未发怒,半跪着的身子也直了起来,满脸堆着笑又站到了老夫人的跟前,不料还未走到跟前,就见老夫人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回你的位子上坐着去,老在我跟前晃什么晃?”
若是换做旁人被老夫人训斥着离她远些,面上早就挂不住了,而李氏却仍是面不改色,转身就朝着自己的位子过去,口中还应着:“是是是。”
汪氏和徐珞二人瞧着皆有些不敢置信,这俩仍的做派倒不像是婆媳关系,而是像母女两个,一个似骂实疼,一个虽嬉却恭,嘴上说着嫌恶的话,可话里确是实打实的欢喜,倒真真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