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其他人都已经遇难!俞温,你懂遇难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没有人还活着!一个都没有!”
那么大的一场雪崩,又已经错过黄金救援时间,绝对不可能还有人活着。
道理俞温都懂,可要他相信小九就这么死了——他绝不!
“没有尸体,她就没有死。”
“你平时明明那么理智,为什么现在就是不肯接受现实?雪崩是什么?是最大的自然灾害!一场雪崩能造成数以万计的人的死亡,尸骨无存再正常不过!到现在已经第三天,被埋在雪里三天都没有获救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清醒一点!”
俞温像一个机器,固执己见,什么劝说都不听:“我要去找她。”
吉米气急:“好,你去,你去!我保证你还是什么都找不到!”
一天后,俞温从灾区回来,吉米注意到他的双手,他像是徒手去挖了什么东西,手掌皮开肉绽,满是鲜血,左手无力地垂着,右手却紧握成拳,像抓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抬起头,脸色苍白近乎透明:“……这是我买给她的手串上的珠子,我只找到一颗……我挖了很久,找不到她,也找不到其他的珠子……”
手掌张开,血肉模糊的掌心躺着一颗木珠。
没有看到木珠之前,他还能心存一丝侥幸,也许小九根本没有回灾区,她只是临时有事先离开了……但是现在他根本无法再自欺欺人,小九很喜欢这串珠子,不到绝对危险的时刻她绝不会让珠子有损伤,现在手串断了……
到了那一刻,俞温再怎么不愿意也要承认,他的小九,真的遭遇不测。
俞温遽然惊醒,脑子还沉浸在梦境中那场震撼里没有抽神出来,失去挚爱的悲痛完全淹没他,路边的灯照进车厢,照出他眼角的泪水,好半响,他才重新恢复冷静。
他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当年那场风雪的寒冷已经渗透进他的每一个细胞里,直到现在,稍微一回忆,都还觉得刺骨冰凉。
他做过很多设想——如果当时他没回去救那个小女孩,他的小九会不会就不会失踪?如果当时他让小九和他一起去救小女孩,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这七年?如果……
可就算有很多的如果,这些如果都不会成为现实。
俞温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浊气,终是问:“她出了什么意外?”
吉米沉声说:“据我所知,她是返回雪地找你的时候被雪崩掩埋的。”
……果然,小九果然返回去找他了。
“她还算比较幸运,及时躲进一个山洞里,后来山洞的洞口被雪完全埋住,连搜救队都没有发现,直到四天后她才找到办法自救。但因为被困得太久,她得了非常严重的雪盲症。”
俞温攥紧手指:“多严重?”
“永久性失明。”
永久性,失明。
五个字,俞温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消化掉,再开口时,声音艰涩至极:“所以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吉米点头:“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那个总是清冷着一双眼睛,像死海一样无波无澜,却又在某些时候露出分外可爱的情绪的小九,已经看不见了。
俞温抬手按住胸口的部位,里面的一颗心像被一只手揪住,疼到窒息。
吉米明白他的痛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好歹人还活着。”
“……她是怎么到的伊朗?”
吉米想了想:“她遇到了一对旅行中的老夫妻,老夫妻恰好也要来伊朗,就好心带上了她。这些年她一直在伊朗生活。”
伊朗离黎巴嫩比较近,她就在这里等着他来找她。
俞温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小心地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珠子,紧紧握住。
五个小时后,吉米把车停在一座小房子门前,降下车窗道:“她就住在这里。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身手依旧很好,五年前她碰巧救了被绑架的伊朗王子,王子为了表达感谢,就送了她这套房子,还帮她做了新身份证。”
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她。
俞温深深地凝望着房子,那场雪崩后,他以为小九已经死了,在挪威逗留了将近半年,每天都去灾区寻找,想着哪怕找到尸体也好,但都无影无踪,到最后他不得已才放弃——毕竟他还在被人追杀,再逗留下去会很危险。
小九以前是职业杀手,留在世上的信息少之又少,再加上又做了新身份,想找到她几乎没有可能,如果不是吉米见过小九的照片,那天回老家在路上碰到她,他们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小九还活着。
俞温推开车门走下车,一步步朝着房子走去,越靠近,他的脚步越慢。
房子的门半掩着,他伸手轻轻推开,屋内没有开灯很黑,但里面的人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闯入,冷声一呵:“谁?”
“……”
多少次午夜梦回听到的声音,此刻再次响起,俞温恍惚了一下,还以为此刻是身在梦中。
小九皱眉,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劫匪或者小偷——她是个瞎子的事情,在这附近不是秘密,很多心怀不轨的人以为她是瞎子好欺负,隔三差五就要来骚扰她一次,她虽然每次都把人打出去,但他们还是不长记性。
俞温再往里面走了一步,小九最烦陌生人踏足她的领域,放下手里的盲人书,乍然出手直袭对方咽喉——
俞温站定不动,看着她越来越近,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让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三步、两步、一步……俞温突然开口:“小九,是我。”
他一开口,小九攻击的动作立即停下,停在他的一步之外,七年不见,她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万年不变情绪的脸上出现了惊愕。
这个声音是……
小九听到自己的心跳徒然间变得很快。
俞温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将他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的女孩拥入怀里,小九,小九,你知道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有多痛苦吗?
小九完全僵硬了,动也不动,俞温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到几乎能她揉进自己骨血:“小九,小九,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吗?我是俞温啊。”
小九动了动唇:“你是俞温……”她没听错吧?
“是,是,我是俞温。”
小九怔怔然:“你,还活着……?”他不是死在雪崩里了吗?
俞温闭上眼睛,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出眼眶,一颗颗带着灼热温度的水珠滴入小九的脖颈,他声音沙哑:“对不起,我迟到这么多年。”
当初说好的十分钟,我迟到了整整七年。
对不起,请让我用余生所有随缘弥补你。
……
承蒙你出现,够我喜欢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