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
那一瞬。
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满月愣在他的琴音里,这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弹钢琴,可她枯寂的心脏仿佛恢复了生机,在缓慢而有力的跳动。
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里浮现。
他们过去那十年,仿佛是一片即将燃尽的灰烬。
那些四处飘散的黑色灰烬,迷乱的遮住了她的眼睛。
也许是他头顶的灯光太过刺眼,她视线模糊了。
一眨眼,冰冷的液体就钻出来,沿着下颌坠落。
琴音缠绕住她的心灵,她在这里面浮沉。
而他的背影,忽然变得好孤寂。
哪怕这全场的灯光都是为他而燃烧,也依旧没办法驱散他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漠和孤单。
她觉得过去那几千个日日夜夜的泪,都凝结成了一把冰刃,重重的刺入了她的心窝。
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恐怕会踉跄摔倒。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连她最喜欢的钢琴曲都听不进去。
所以最后,当琴音停止那一刻,她还茫然的四顾,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琴音停止,回忆也骤然灰飞烟灭。
傅庭凌回过头她一眼,目光长久的定格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
他不敢移动目光,就那么看着。
她脸上的泪痕,都化作了他心里的血与泪。
四目相接,天地间的颜色和声音都纷纷消失。
江满月眼前的视线变成了黑白的颜色,简单的壁画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
她摸了摸脸,掌心是一片湿润。
“哪里来的风?吹得我眼睛都疼了。”她努力的笑,可悲伤从瞳孔里跑出来。
哪里有风呢?
餐厅里开着空调,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刚好。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哪里会有风呢?
是他带来的风,是因他而掀起的一阵狂风。
傅庭凌脸隐匿在昏暗里,叫人看不清楚他眉眼间的神色。
“是啊,哪里来的风呢?吹得我的眼睛也有点疼。”他艰难扯开唇角,推行轮椅来到她面前。
江满月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她却没心思再关心他。
“怎么突然想弹钢琴了?”她故作轻松的和他说话,还挑了挑眉,“不过你弹得很好听,我用尽一辈子恐怕也成不了像你这样的人。”
傅庭凌垂着眼,手指间漫不经心的抚过高脚杯。
他的语速很缓慢,“就算你不会弹钢琴,你也依旧很好。”
她眼神闪烁不定,掩饰性的端起红酒杯抿一口。
“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她咽下红酒,极力忽略喉咙间的哽咽和酸涩。
傅庭凌微微一顿,嘴唇抿得紧紧的,“是么?”
江满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小气,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她何苦还揪着以前他对她的厌恶和冷漠说事呢?
她大方的摆手,轻松的说着最沉重的话语。
“算啦,反正我是好是坏,我都不在乎了。虽然你们都欺负过我,可谁叫我是打不死的小强呢?我生命力很顽强,就不和你们计较了。毕竟当年的我,的确样样不如陆安宁。”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心里更酸涩。
于是,她主动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一杯红酒,喝了一大口。
“对不起。”
傅庭凌的声音发颤。
她表面上很轻松,浑不在意,可他知道她是在乎的。
她受了太多的苦了。
江满月对他笑了笑,声音不大,很平缓:“说什么对不起的?我都说了我不计较了,我要是什么都计较,我失去的只会更多。只是啊”
她忽然定定的看着他,任由热泪从眼睛里淌下。
她没去擦拭,只是笑着就哭了。
“虽然我不计较了,但你要是真的想道歉”她攥紧红酒杯,唇边的笑容僵住,声音变调得厉害,“傅庭凌,帮我切一次牛排吧。”
她说完就又笑了,透过他黑漆漆的眼眸,仿佛穿越到七年前,看到了那个躲在厨房里哭泣的自己。
傅庭凌脸色苍白的看着她,想要说一句安慰她的话,可嘴唇噙动之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要求可真低啊。
只是让他帮她切一次牛排。
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可她要求的却是这样平常的东西,他心里莫名疼得厉害。
“好啊。”他慢慢地把手里的红酒杯放下。
他拿起自己的刀叉,慢条斯理的切着面前的牛排。
当灯光辗转而来,江满月盯着切牛排的他定定的出了神,沙哑的声音带着哽咽。
“以前我觉得你切的牛排一定很好吃,不然陆安宁怎么会笑得那么开心呢?不然,怎么明明是一样的牛排,一样的做法,她能吃得一干二净。而躲在厨房里的我,难过得要死去了一口都咽不下呢?那时候我就在想啊,什么时候我能和你们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我不是陆家的亲女儿吗?为什么我只能被他们赶到厨房里?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离你更近一点,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