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大陆历13792年, 鸢尾月的第三个星期日, 光明新教的旗帜在第七个白昼时在伦巴第伯国与比格兰公国同时升起。
同时各大势力接到光明新教宣布其成立并表示友善的正式文书。
这是这个教派第一次登上历史舞台。
信仰的神明也是光明神,无教皇职阶,目前的最高职位是圣子,现任者路德维希。
——光明教廷比格兰分会的圣子路德维希的那个路德维希。
凤凰领。
克劳德正耐心地养护他的傀儡,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阿尔迪亚”僵硬的脸颊, 在听到下面的人哆哆嗦嗦地汇报光明新教成立、圣子是路德维希的刹那,手指一个用力, 便不小心在傀儡的脸颊上划出一道伤口。
他没有理会,转身凶狠地瞪着下方的教徒:“你说什么?!”
“殿、殿下。”报信的教徒吞了口口水, “光明新教宣布成立,伦巴第伯国和比格兰公国都插上了新教旗……”
“滚!!!”
克劳德震怒地大吼,一甩衣袖, 来人便被他失控下逸散的魔力击飞出去, 爬起来吭也不敢吭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
留下克劳德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呼吸粗重。
“新教!”
他咬牙切齿地从后槽牙之间吐出音节, 那音节被他一个发音一个发音地以犬齿狠狠啮噬过,才脆弱地坠入空气,立刻消散。
新教!
他这段时日, 拼尽全力和光明教廷对战, 想着路德维希的人一个个痛苦地死在他们的攻击下, 想着路德维希虚伪地露出沉痛的表情, 就满心都是愉悦。
可是……
现在居然告诉他,路德维希根本和光明教廷无关了?!他自己组建了一个什么新教?!甚至,黑暗和光明教廷的争斗,还给了他最好的发展时机?!
“该死的奸诈之徒!”克劳德面容扭曲,狠狠摔了手里的银杯,尖锐的恨意几乎要从眼睛里扑出来,想逮住什么活物狠狠地撕咬下去。
.
光明教廷一片哗然。
教皇沉迷修炼,如果不是因为凤凰叛军搅得他们束手无策,他甚至不会离开修建有圣池的冥想室。此时知道在教廷专心对付凤凰叛军的时候,自家后院竟被人悄无声息地挖塌了墙脚,勃然大怒,直接给两位枢机主教下了死命令,要他们亲自去杀死路德维希这个应当坠入火狱、万劫不复的叛徒,将他的头颅割下熔铸在金器里,镇压在中央教廷前的“狱柱”之下。
与路德维希同出自比格兰公国、与对方关系亲近的枢机主教海曼被教皇直接裁决为“叛神者蛊惑的懦夫败类”,在教廷大会中被当众剥去主教长袍。
海曼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在教皇充满了侮辱的判决中忽然挣脱圣骑士押着他的手,强行动用传送魔力,在教皇、一干枢机主教、主教和高阶神职人员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光明教廷的脸仿佛被左右开弓狠狠地抽了两巴掌。
路德维希得到消息的时候笑不可遏,然后便耐心地等待着——很快,海曼的魔法传讯便送到了他的手上,人也随后到来。
“海曼爷爷,好久不见。”
少年有些亲昵地与白发的老者交换了拥抱。
海曼狠狠地瞪了他两眼:“光明神的胡子,你怎么敢这么胆大妄为?!”
“对不起,牵连您了。”路德维希满是歉意,眼睛里却有点狡黠的意味,“但您来了真是令我欣喜若狂,新教的人都年轻,正缺您这样富有经验、懂得如何管理一个庞大组织的智者。”
海曼气都生不起来:“你小子是早就算好我会被逼过来?”
“不,我没有算计您的意思。”年轻的圣子拉着他的手,清透的瞳孔里满是真诚,“如果教皇真的值得尊敬,有理智的头脑和博大的胸怀,他该知道您这样一位枢机主教应当被怎样对待,而不是因为迁怒而羞辱您。您出现在这里,只能证明我选择建立一个新的组织是正确的。”
“你从小就有着夜莺一样灵巧的舌头。”海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既然来了这儿,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小路德,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
路德维希知道这是默许加入新教的意思,眼睛都亮了。
他自己和柯林斯年轻,带的人也都是同样。年轻人有着正直的热血和金子般的勇敢,却难免莽撞、缺少经验。海曼这样送上门的大佬,不用简直是对不起教皇的脑残。
他连忙将写着近期事宜的羊皮纸呈给这位老者,并对重要的事情加以说明:“……我们准备联络几个国家的执政者寻求支撑。教廷的触手伸向了四面八方,忌惮恐惧它的早已不仅仅是为了一块面包辛劳的平民,还有明明身为执政者却不得不眼看着教廷在他们的领土上放肆的大公、伯爵和侯爵。我正准备派遣我的骑士,去这些国家寻求友谊。”
“我聪明的小路德,你总是能够找到掐住敌人喉咙的方法。”海曼赞叹地看了他一眼,但又补充道,“只是,贵族大多倨傲,你收服比格兰和伦巴第在他们看来只是侥幸,趁着光明教廷征伐凤凰领无暇他顾。现在光明教廷将你的新教列为头号大敌,他们恐怕不会现在决定,而是要作壁上观。”
说到此处,海曼有些忧虑。
“教皇派了查尔金和杜纳特来杀你。他们都是老牌魔导师,特别是查尔金,实力比教皇也不差,据说是最有希望突破法圣的魔导师之……”
说到最后,这位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音。
他满是皱纹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张大,露出对于一位沉稳的老者而言有些过于夸张的震惊。
他目光落点是少年的指尖。
那里一星微光如阳,纯正的金色,不掺丝毫的水份。
淡淡的光晕如同活物般细细流动,隐隐渲染出细微的纯白。
“这……这……”
老人咕咚咽了口口水,干枯的嘴唇颤抖着张开又合上,最终抖着嗓子突出细弱的音节:
“神力……”
怎么可能?!
他茫然地用布满皱纹的手背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细看。那一点明光依旧稳稳当当停在幼白的指尖,只这一点就透出可怖的力量。
“你——?!”
“我无意中成为准神了。”路德维希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海曼爷爷。”
海曼在长长的震撼和惊愕后哈哈大笑:“好!好啊!真该让谢尔瓦多来看看!让他看看!他处心积虑、将教廷败坏到现在这样的地步却还摸不到法圣的边,可我们路德,这样年轻,就已经是准神了!”
谢尔瓦多,教皇的名讳。
海曼是个十分隐忍不惹事的人,但这一刻却有种恶气尽出的畅快感。几十年憋在内心的看不惯,忽然都在这大笑声里释放出来。
“路德啊,你已经不需要被光明神的荣光照耀了。”这位虔信的教徒在这一刻说出了这种堪称离经叛道的话,但却格外真诚,“你可以自己创造出神的荣光,自己为自己加冕,自己铸就新的信仰。”
他站起身,雪白的胡子和头发都透出意气风发的味道。
“我何其荣幸,曾抚育一位神明,何其骄傲,能够在有生之年见证一场奇迹……这片大陆将在你的恩泽下繁荣。”
他笑着再一次给了路德维希一个拥抱:“我的孩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用这样不敬的称谓称呼你……”
“不,海曼爷爷,我一直是您的孩子……”
然而海曼十分固执:“不,你值得尊崇。相传圣人在雨夜诞育于凡俗的大陆,难道接生他的人便不用膜拜他吗?你将开启未来。而我会尽我所能去辅佐你创造这个未来。”
海曼用羽毛笔勾去羊皮纸上的一个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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