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听他请求要争取一个参军之机,愿往前线征伐北原的时候,实觉大出所料。
他不由得细细打量面前这位年轻人。
锦衣玉带的包裹下,腰身实为瘦弱,许是大伤初愈许是营养不良,肤色苍白难掩病态,倒切合流言蛮语之说,像极沉迷酒色之徒,只他如今磊落而立,不显卑躬屈节之态,眉宇眼底自聚沉稳坚毅,哪有一丝半点顽劣轻狂之状?
江汉所言不差,此子心怀壮志,但怕也难免孤注一掷的偏执,低估了疆场的险恶。
“你可精通骑射,抑或战术军法?”虞沨问道。
“实在惭愧,小子若精骑术,此回也不至坠马受伤……小子祖父能征善战,惜早逝,小子无福得受祖父教诲。”虽是这话,但杜颂并不退却:“王爷容禀,小子心中实佩祖父当初风采,家父因病而不能为国尽忠,只蒙君恩而无以为报,小子每每想来愧疚不已,虽身无所长,只因杜之一姓,却也不愿有负君恩无所作为,所凭,只有满腔热血一条性命,愿为士卒,不坠祖父骁勇之威。”
杜颂又是一个长揖:“小子素敬平北先锋席志之英武,为大隆屡立战功,惜每每去信而无复,惟一心愿,盼辅政王得允,成其麾下执戈之卒,哪怕只斩北原一首一卒,虽死无憾。”
眼下再兴征战,朝廷虽然广征军卒,平民若要从军极为简单,但杜颂因为身份所限,不是他自愿从军就能如愿得偿的。
临淄候本是一地武将,如今虽然交归兵权,但因为军制改革,需要彻底断绝杜江与旧部的联系,临淄候虽然有别于“人质”之类,若要离京也必须得朝廷允准,杜颂再不受父亲关爱,也是家中嫡长子,临淄候就算不愿让他承袭爵位,也必须得朝廷许可,这也是杜颂为何“恶名远扬”的根源。
杜颂别说从军,便是离京,也必须得批准在先,若是不告而别,一旦被御史发现,很可能会让杜候受究,以致家族蒙难,所以他虽然早有决意,想说服眼下颇受朝廷重视的席志通过“法定途径”允他参军,奈何寄书有如石沉大海——这也的确艰难,一来杜颂的名声委实不好,再者公候之子从军太过敏感,领将不得不慎重,席志与杜颂本无交情,置之不理再正常不过。
杜颂从没想过索恩图报,更没有打算争取辅政王援助,辅政王在他心目中实在高不可攀。
机缘巧合,他路遇长乐公主遇险,虽然他当时舍身相救并不怀其他企图,不过辅政王的关注无疑让他看到一线机会。
堂堂男儿,可恨遇着一个不慈的父亲,再兼一位机心狠辣的继母,枉背满身污名。
但杜颂从不想与妇人一较长短,耗废心机为个虚名争得你死我活。
当然,他也不甘无辜受谤,尤其不忍眼看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饱受欺凌。
必须自强,拼出光明前程,是他和妹妹的唯一机会。
走科举之途?凭着他的恶名,父亲甚至不愿为他请师辅教,世人也只道他顽劣不堪无人肯教,这条路怎么也行不通。
当然,有辅政王相助的话,举手之间就能排除万难。
而他更不愿意的是,因为机缘之故,打上一个“英雄救美”的标签,在世人眼中成为攀搭之徒,这会伤及公主的名誉,更会让辅政王受人非议。
他不能,因为自己之故,让公主受损,决不能忍受。
疆场险恶,刀枪无眼,但如果他能有所作为,凭借着浴血拼杀奠定的功劳,足以洗清污名塞堵悠悠众口,这才不负骁将子孙之名,他根本不屑候爵虚衔,他要去往最艰巨也最危险的前线,成大隆先锋之卒,立复域扩土之功,为自己,也为报效君国。杜仲达的孙子,就应该这么骄傲!
所以,杜颂坚持,他对辅政王质疑的目光不躲不避,坦然,又坚定。
“好。”虞沨终于说道:“我答应你,不过我只允你参军,入席志之部,今后,你得靠你自己。”
“小子誓不辱王爷信任。”杜颂长揖而起,黑沉的瞳仁更被苍白的面色映得深遂却璀亮:“小子还有一请,倘若家父固请剥夺小子世子之位,实属小子年少顽劣,望王爷许可。”
虞沨微笑:“也好。”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