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直门外田郊一处民居,依稀可闻万军途经之势,前头一进的院子里,横七竖八倒卧着近二十个家丁,个个灰头土脸,麻绳缠臂,没有咬牙切齿的愤慨,脸上都带着不明所以的惊惧。
他们都是黄陶府中私仆,任务不过是看家,却被“强徒”破门制服。
唯一幸免于难者当然就是李氏,这时她刚刚用瓢冷水泼醒了江氏,出于人道,还是在楚王府几个婆子的帮助下替江氏换下了湿衣。
江氏早已经被确诊为癔症,连人都认不出来,这时躺在床上撒泼,也不知是在骂谁,婆子们好容易才把干衣替她套在身上,一个脸上还挨了一爪子,长长三道伤痕,跺着脚说道:“这样不成,得捆上手脚。”
而古秋月与张明河正在院子里,听王府亲兵禀话:“王爷已经出城,早前才经过此处,是赶往西山营,城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八门皆闭,咱们只能通过西直门出入,黄陶已经失利,带去逼宫的万余兵勇折了大半,但他却安然脱身,不知去了哪处……属下打听得,黄悝似乎正带兵袭击卫国公府,不过苏世子早有安排,看情形,一时难以得手。”
张明河这时已听古秋月说了个大概,分析道:“黄陶必然是出城与天子汇合,说不定是要与楚王殿下对峙,咱们若把黄陶妻儿送去给殿下为质,也许会有奇效。”
也不怪张明河想得简单,他本不预料猝不及防竟然会有此大乱,对黄陶更不怎么了解,只想着黄陶既然预先安置家眷,应当会有所顾及。
古秋月却不以为然:“你有所不知,黄陶这人虽还顾家,不过当初为图势,竟咬牙把他的长子送人为质,全不顾死活,可见大局当前,黄陶分得清轻重,再用妻儿威胁势必无效,我想着,还不如把这几个带去城内,要胁黄悝住手。”
毕竟,江氏是黄悝生母。
礼法在上,父母之孝,兄弟之义,尊卑有序,才是束缚。
世道如此,比如黄陶就算不顾妻儿,但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他是尊者,可不受礼法遣责,只要自己狠得下心。
但黄悝却是不同,莫说江氏,便是黄恪都算他兄长,礼法上高出一头,黄悝多少会受限制。
就像黄陶认为相比卫国公,苏荇才是软杮子,古秋月也觉得黄悝更好欺负。
“别管黄悝打不打得进卫国公府,咱们既拿了这些人,当然要派上用场。”古秋月拍板决定,就要让人把江氏及黄恪夫妇通过西直门送入内城,押去卫国公府“解急救火”。
却又遇见麻烦,是被动清醒的黄恪,大约也料到今日不同寻常,一揖不起,恳求古、张两位高抬贵手:“家母病重,实受不得折腾,内子不过弱质女流,恳请两位莫要为难女眷,至于我之生杀,但凭两位处置。”
对方如此彬彬有礼,说法又合情合理,实在让古、张为难。
尤其古秋月,心知黄恪不肖其父心狠手辣,是真君子,在他面前“穷凶极恶”不起来,犹豫一番,又眼看江氏那情状也确实神志不清颇为凄惨,古秋月还真狠不下心。
至于魏氏,不过就是黄悝的嫂子,也并没多少威胁的份量。
是以又与张明河商议一番:“人肯定都是要带走的,不过咱们堂堂男子为难病弱女眷实在有些缺德,莫如……我带着黄恪赶往卫国公府,你将这两女眷暂且安置,待上头处决。”
张明河当然不会反对,他今日脑子一热掺和进来,为的就是“投机倒把”,哪曾想这一掺和却是此等大事,完全超脱出商利范畴,只要功成,说不定就能给子孙争取入仕的机会,再努力上十年八载,复爵都不无可能,再不济,从此就能成为苏、楚两府亲信,益处数不胜数,可他见识有限,当然要听楚王心腹古秋月的安排。
又说卫国公府,远瑛堂里,正当一片愁云惨雾。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是利氏,她与二爷苏轲的独子落入黄氏手中,眼下还被困于白华苑生死不知,又闻城中剧变,黄陶率众逼宫,胜负一时传不到私邸妇孺耳中,可又有叛勇袭击家宅。
眼下二爷、三爷、包括四爷都在衙门,国公府唯有许氏主持大局,三郎是不能指望了,二郎虽有为官的经历,众人都知他并不怎么靠谱,四郎是好孩子虽走的也是科举,但自幼习武骑射了得,不过吃亏在年龄尚幼,又没遇见真正的战事,依旧让人悬心。
许氏也是自怨不已:“二嫂,都是我疏忽大意,婆母早有叮嘱,可我想着……五郎不管练习骑射抑或学习都在自家,自是无礙,哪料到……”却被大嫂黄氏掳为人质。
也不怪许氏,她是世家女,又是出生于大隆建国后,并未经历战乱,兼着她只以为黄氏目标是在董音母子三人,全副心思都集中在这上头,哪曾想到黄氏会冲二房下手,二爷苏轲是典型文士,从来不涉兵权,应当最无威胁才是。
卫国公府虽早有放权的念头,并不愿意子侄过多涉及军务,但苏荇兄弟在接受文教之余,骑射刀剑却也没有疏怠,就是为的自保,因此五郎虽说稚龄,也早早开始了骑射训练,今日朝早,五郎一如往常去马场开始一个时辰的骑射修练,之后才该往学堂听讲。
五郎比顺哥儿只长岁余,前不久才过了七岁生辰。
而随着家中女儿陆续出嫁,内宅女学已撤,老国公本是孤儿,苏家并非大族,也不存在族学,因此是专给五郎请了先生启蒙,自然学堂设在前院。
今日许氏得讯,知大变在即,首先就知会了利氏,别的二嫂也帮不上忙,只让她把五郎从前院接回来,哪知利氏遣人一问,才知五郎今日并没去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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