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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这时自然比皇后显得冷静,但那身明黄金绣的龙袍,却掩示不住他的周身肃杀——唯一的儿子被人害死,天子当然是要肃杀一些。
“还不从实招来。”沉声一句。
采莲颤抖得就像一片北风里的落叶,整个身子都匍匐下去,演技确比皇后更胜一筹。
旖景以为,至少眼下,采莲是不需惊慌的,既然她是主唱,一定是皇后心腹,这回又得了天子授意,即便担着死罪,也只以为会成功“死遁”,由帝后在中操作,还怕找不到替死鬼?采莲应是得了帝后许诺,保她“改头换姓”平安脱身,定有本不能奢想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就听采莲颤着声儿说道:“婢子得了嬷嬷叮嘱,到后院寻找殿下,见殿下攀在假石上,婢子好一阵劝,殿下才肯下来,就惊动了王妃,王妃便给了婢子赏赐,让婢子回避片刻,婢子心里孤疑,照实禀明宫人都在寻找殿下……王妃身边那婢女便斥婢子以卑犯尊,又拿出个荷包赏赐,婢子一看,荷包里头竟然是大半袋金瓜子,也是鬼迷心窍,又不防王妃会有恶意……”
说着就抖抖索索地把“贿款”从衣袖里取出呈上。
金瓜子此类原是皇廷内部用作打赏,旖景是亲王妃,手头自然是有,也没有记认,不怕被人捏住把柄,用来“贿买”宫人倒也合理。
采莲的话自然没有就此结束:“可奴婢到底不安,等了片刻后就即折返,便见王妃与那婢女站在池边,殿下不知所踪……事后王妃再是一番威胁,声称婢子倘若胡言乱语也逃脱不得死罪,就教导了婢子那番说辞……”
一袋子金瓜子不足以买通宫女行凶,可用这番说辞,采莲见大皇子已经遇害不能幸保,惊惧之下又怕罪责难逃,才编造出一番失足坠水的话来企图蒙混过关就成了情理当中。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景儿与大皇子无怨无仇,哪会加害!”老王妃纵使被大长公主摁着,也难掩心焦,这会子倒更像是口不择言一般。
皇后立即找着了“漏洞”:“我儿不过是稚子,当然与王妃无怨无仇,不过王妃对我秦氏一族早怀不满,以为那些个上奏弹劾她的御史是相府主使,早怀恨在心,否则也不会挑唆得众人在本宫祖父寿宴上给予难堪,便是今日本宫设宴,因为不满苏妃张狂之态,有意劝警,苏妃却鼓动众人不依不饶……怕是以为采薇失手泼酒之举是存心针对给她难堪,更衣时遇见皇儿,才起了那歹毒的心肠!”
只这时,眼见“爱子”夭亡,皇后却比往常更加顾及仪态,并未嚎啕洒泼,只一手掩口一手摁胸抽噎得死去活来,远远不及当初“执掌后宫”之权被夺时悲愤填膺。
“娘娘这话有失偏颇,今日五妹妹并无任何不敬,而是张选侍与孙宜人挑衅在先,又有秦七娘失礼在后,反而是皇后娘娘为护胞妹而对五妹妹妄加指责,五妹妹并非狭隘恶毒之人,也绝不是愚昧之辈,怎么会对大皇子不利?分明是这宫婢信口雌黄。”旖辰起身维护,一扫往常的温弱,目光直盯秦家母女三人,冷若冰霜。
“叩叩”两下指尖击案,却是天子总算也要粉墨登场,当然不至于纠缠女眷们的口舌是非,直问陆泽:“现场可还有什么痕迹?”
陆泽也未曾料事情竟然涉及楚王妃,凭他多年断案经验,也察觉出非同一般,但这时却不能敷衍掩示,只好据实禀道:“据微臣勘明,殿下决非失足,莲池边泥土湿软,若是滑下必留痕迹……倒有足印凌乱,但并无失足落水的滑痕……并殿下腰上佩钩,挂有一女子所用的锦帕,似乎是在挣扎时遗留……”
锦帕?!原来到了大皇子身上。
旖景微微垂眸——定是采薇得手后,趁着把大皇子打捞上岸而刑部官员并未到场之机,有人将锦帕留在了大皇子身上。
皇后也是冷笑——这回看苏五还怎么自辩,虽说采薇没能将她引去水边,事前却也有所准备,黄氏可是知道苏五绣鞋尺寸,早找来一般尺寸布好现场,又有那方锦帕,诸多命妇可都事先“瞻仰”过,足能证明是苏五之物!
“楚王妃可还有话说?”天子沉声追问。
一应证据未上,就凭大皇子并非失足而是被人杀害,就要质问王妃!
虞沨这才松手,而旖景也落落大方地起身,于殿中屈膝一礼:“臣妾早先之言字字为实,得知大皇子失足坠水皆因宫女采莲惊呼与采薇禀报之故,也想不通为何大皇子是被人杀害,而采莲一口咬定是臣妾下了毒手。”
“苏氏还敢狡言?若不是你,采莲怎么会一口咬定!”皇后摁捺不住,两眼直冒阴火:“给本宫跪下!”
皇后等这一跪实在地久天长,居然在这时也不忘折辱。
“启禀圣上,仅凭宫婢之言便问罪内子,请恕臣不服。”
旖景没跪,虞沨却也施施然起身,两步上前,站在旖景身侧,先冲皇后一揖:“娘娘悲痛之心臣能体会,不过臣仍有劝谏,还望娘娘略微理智,莫信片面之辞。”
眼见虞沨出面维护,秦子若脸色一白,也不顾及太多,朝向上座诸人一礼:“婢子有言,望圣上允准。”
天子正愁皇后不够得力,话没说到点子上,这时见秦子若顶上,也不深究是否合礼,赤金敞袖一挥:“事涉紧要,今日势必察个水落石出,无论何人有疑,都可直言。”
秦子若温温婉婉地应诺了一声,柔声说道:“眼下王妃与采莲各执一辞,确如王爷声称,仅凭采莲片面之辞并不能证明事实真相,莫不请采薇与王妃婢女阿明一同上殿对恃。”
这时,子若姑娘还维持着公正的态度,因她笃定采薇一来,苏五便将百口莫辩!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