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灰渡垂着双臂,闷着嗓子答道:“五娘知书识礼,温婉可亲,哪里会为难属下。”翻了翻眼睑,度量着世子的神情,到底还是交待了:“属下将世子如何与江姑娘相识,与对江姑娘的恩情,尽都告诉了五娘。”
这番,虞沨眸中的笑意便沉淀下去,眉目一肃:“你都说了?!包括我从前提醒先生避难的事儿!”
灰渡一副要哭的模样:“属下只以为五娘今日请我前往,是为了此事,世子昨日也说过,让我据实以告,所以……”
以为!也就是说旖景并没有问,他就尽数交待了出来。
虞沨长长出了口气,不由觉得眉心生痛,用手指揉个不停。
那丫头本就有些心结,想她前次来关睢苑旁敲测击,只怕心中就已经有了疑惑,当日千娆阁一事,他废尽心思才遮掩了过去,不致让她生疑,这回倒好,灰渡这么一兜底,旖景必会再生疑惑!
如若让她得知他也经历了重生,只怕重负会更添几层,愧疚更显,心里哪里还能轻松。
虞沨懊恼地盯着灰渡,深悔昨日思量不周,让他据实相告的嘱咐。
他只想到旖景不会追究江薇的事儿,却没想到灰渡竟然会这般……质朴!
深深叹了口气,虞沨起身立于书案,一边执笔而书,一边问灰渡:“那么五妹妹今日究竟问了你什么?”
灰渡还没察觉自己坏了主子的“大事”,见世子并未斥责,方才松了口气,回禀道:“是不久前发生的那起连环命案,五娘因不知详细,问属下是否有听说,这命案拖延数载,最近又再行凶,市坊间闹得沸沸扬扬,再兼世子也曾让属下打探关注,属下当然比旁人知道的要仔细,就将所知告诉了五娘。”
虞沨手中笔墨一滞——当是如此,她一定也记得前世董音因何而故,许是猜到了甄茉身上,看来,她心里是盘算着要通过这事,让甄茉身败名裂,挽救董氏娘子的性命了。
只这事,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委实太过危险……
须臾拿定了主意,虞沨笔下不停,唇角紧抿,一封书信转瞬修成,以火漆密封,神情严肃地交给灰渡:“将这封信送去佛国寺,给同济大师,不需回函。”
待灰渡怀揣书信大步离开,虞沨又独坐窗下思量了一阵,反复盘算着说辞,直到再无半分破绽,才披了件石青玉竹斗篷在圆领长袍外头,也不带随行,自己沿着红叶夹道的青石大路往上,往玉芳坞行去。
庭苑里,玉色芙蓉丛环绕的茵草场上,正在展开一场嬉戏。
旖景原本没有什么心情,奈不住秋霜秋月又拉又劝,如姑姑也在一旁怂恿蛊惑,方才加入,不想才一下场,因着心神不宁,就被蒙住眼睛的夏柯“捉”了个正着,只得接替夏柯,做了“瞎眼猫”。
虞沨被宫人引着入内的时候,正见着一个蒙着朱纱的少女,张着一双手臂,敞袖随风而舞,绣裙上的彩蝶似乎振翅欲飞,微翘的鼻尖,落上一点炫金的秋阳,唇角飞扬,俏皮可爱。
“小耗子们,快些从洞里出来,我这儿可有加了甜枣的糕点,啊,还有香脆可口的凤梨酥。”旖景摸摸索索地左扑右逮,也没捞到一片衣角,她自然不知道,那几个“奸滑”的丫头都躲去老远,捂着嘴偷笑,完全不受她“甜点”的诱惑。
当见楚王世子前来,如姑姑更是一番比划,示意几个嬉戏的丫鬟退去,笑着将虞沨轻推往前。
虞沨站在阳光里,很近的距离,将旖景由心而发的笑容看得清楚,唇角不由也飞扬起愉悦的弧度,竟一时不愿,结束这场嬉戏。
旖景“扑腾”了一会儿,又凝神细听,四围却只有风声,只道是春暮几个故意“折腾”她,屏息蹑足不让她察觉,念头一转,计上心头。
脚下故意一个踉跄,假作失了平衡,向前一跌。
果然,就被一双臂膀捉住!
“好呀!总算让我捉到了。”旖景大笑,得意非常,嘴里念念有辞:“让我摸摸,这只耗子长成啥样。”
一双小手沿着手臂向上,从肩头,再到面颊。
虞沨彻底怔住,笑意却在唇角,就这么维持着。
感觉到她的纤纤十指,轻柔地触摸着他的嘴角、鼻梁、睫毛,柔暖细致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息。
旖景分外疑惑——
究竟是谁?秋月、秋霜不可能有这样的身高,夏柯也不是,就连春暮,也不至于让她掂起脚尖才能触到额头……
心念一动,才将玉指轻移,去触摸发髻。
当那指掌划过耳廓,清甜的呼吸扑面而来……
虞沨方才从这短暂的美梦里惊醒,有些无措地略退了一步,遏制住那双充满好奇的手掌,促狭地笑了出声。
低沉、清越,分明是男子的笑声。
旖景大惊,连忙扯开眼睛上的朱纱,视线恢复清明之时,面上顿时染满绮霞。
“五妹妹,当真有凤梨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