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既过,重阳便在展眼之间,岁岁辞青,锦阳京的百姓俱要合家登高“避灾”,襟插茱萸,祈祷来年风调雨顺,至到贵族,更有“赏菊”“对饮”的宴事,但今年,太后尚在抱病,各府皆不好大张旗鼓置宴,佳节将至,却略微显得冷清。
黄氏依然还是忙碌非常,尽管因着太后之病,不能依照往年那般“出游辞青”“登高饮宴”,可一家人团聚府中高阁,设以家宴却是免不得的,新酿菊花酒、蒸备重阳糕,都是陈例,只这一年,恰因国公府三爷苏轹已奉诏回京述职,家书送至,早已从琼州启程,算着日子,重阳节前或可赶至京都,黄氏当然要整理出三房回京居住的院落来。
三爷未至弱冠便已入仕,曾在国子监历练过年余,后外放至儋州,三年之前,因老国公去世,苏轹本应去职丁忧,不料南海逢倭寇作乱,琼州府下定安、会同两县皆被袭击,不仅官衙被倭寇焚毁,两县长吏连同家人尽数死于倭乱,两县百姓更是死伤惨重,家财谷物被倭寇洗劫一空,家中妻女被倭寇“奸杀”者更是不计其数。
儋州当时也经历了倭寇侵袭,却因苏轹防范森严,反而将贼寇尽歼,护全儋州与治下两县百姓家园性命,圣上在对琼州知府震怒之余,未免对苏轹大加赞赏。
故而夺情,并升任苏轹为琼州知府,转眼三年,已过任期,其间倭寇虽屡有偷袭、杀伤抢掠之行,却都被官府及时镇压,并未造成惨祸。
掐指一算,自从老国公逝世,苏轹一家奔丧回京,却因夺情再往琼州,已经整整三年未见。
黄氏一边指点着下人将新制的锦帘被褥,绣屏瓷樽换置摆放,一边听身旁的蓝嬷嬷闲话:“夫人折腾了好几日,忙得连轴转,眼看着腰身又瘦了一圈儿,奴婢瞧着当真心疼,横竖不过这些事,莫如让奴婢盯着就好,夫人还是回去歇息一阵吧。”
“三弟三载未归,母亲本就挂念得紧,此番远道归来,可不能有丝毫疏忽。”黄氏靠着凭几,持笔在薄册上头勾画,蹙眉审查着可有缺漏的地方,拒绝了蓝嬷嬷的提议,忽又想起一事:“八娘住的院子可拾掇妥当了?转眼她在景儿院里已经挤了好几个月,我又忙着张罗这头,倒疏忽了她。”
蓝嬷嬷叹了一声:“夫人可当真没说的了,八娘一个庶女,哪里就值得夫人上心,有奴婢盯着呢,皆依夫人之言,一应都按三娘院子里规制……倒是六娘,与八娘也是同岁,按理正该有自己的院子了,奴婢瞧着蔓姿苑当真不错,可夫人又说要给七娘……”
“风儿的事倒不急于一时。”黄氏眼见两个仆妇搬了个玉制屏风进来,安置在榻前,连忙说道:“眼看着一过重阳,气候便一日冷过一日,这玉屏虽说精美,瞧在眼里却生冷得很,还是换作锦屏才是,我记得库房里还存着几幅,底色都是茜霞红,极适合寒凉之季摆放,快些换来。”盯着仆妇们将玉屏移了出去,又才对蓝嬷嬷说:“若非太后患疾,辰儿的亲事眼看就定下了,即使如此,估摸着也不会拖过明冬,待辰儿出了阁,芝兰轩便是现成,只消将细软挪去倒省事。”
蓝嬷嬷听了这话,压低了声音询问:“大娘子是真指给了二皇子?”
黄氏略微肃颜:“咱们心里有个成算就是,圣意一日未定,可不能张扬开来。”
“奴婢省得……如此也好,二皇子终究比不得三皇子,将来……”蓝嬷嬷话未说完,就引来了黄氏凌利地一个眼风。
蓝嬷嬷连忙噤声,心里头却终究还是存着庆幸的。
她原本就是黄氏的乳母,看着黄氏在建宁候府胆颤心惊地度日,好不容易才没引来候府太夫人的忌惮,盼到了这么一门上好的姻缘,美中不足,到底是为人继室,上头还有个强势的婆母压制,底下又有几个并非亲生的嫡子嫡女,虽然那几个孩子看着乖巧,可心里未必就对她家夫人如表面那般贴心,再有,终究三郎才是黄氏所出,却因为有个前头夫人生的苏荇,到底是与爵位无缘。
蓝嬷嬷心底始终有些愤愤不平,想着若大娘子真成了三皇子妃,将来必为苏荇撑腰,爵位的事儿就更不能肖想,倒是嫁去二皇子府……二皇子无凭无势,只怕连个亲王都封不上,就算被封为亲王,将来不过也是个闲散宗亲罢了,不足为惧……等大长公主过了世,夫人便算彻底熬出了头,爵位之事,未必不能谋算。
一念及此,蓝嬷嬷看向黄氏的目光就更是慈爱,她家夫人当真是个贤妇,只怕从不曾为三郎打算……待时机一到,少不得一番劝说提醒。
苏荇若是继承了爵位,这国公府的中馈迟早易主,就算苏荇是纯孝之人,将来对夫人奉若生母,可未来的主母未必还会重用她们这帮旧仆。
不比得三郎,终究是黄氏的亲生,若将来是三郎继承爵位,夫人才不会失了这掌家的大权,到时候,她这个夫人身旁的“忠仆”,才有颐指气使、呼风唤雨的威风。
蓝嬷嬷心里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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