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也是吗!我没想升上什么诺丁汉森林一线队,我只是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足球运动员!
七个月了,除了被表扬过一次之外。 全都是批评和呵斥。 任何努力都得不到回报和肯定,不管我做的多么差劲,我总归是在努力,不是吗?你们凭什么这么轻易就否定了我七个月中每一天的汗水和努力?
他看到了站在唐恩旁边的唐,他也看着自己,然后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睛。 显然他对自己地表现很失望。 这倒也好。
陈坚突然被心中的一股火点燃了,他迈步向场外走去。 走到格林伍德面前的时候。 他用英语对青年队主教练说:“请把我换下去吧,格林伍德教练。 ”
大家都被他这一出搞晕了头,格林伍德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从不惹是生非,也不和任何人红脸。 始终保持微笑的中国陈为什么突然之间紧抿嘴唇,怒目圆睁的站在自己面前说这番话。
他还没回答呢,陈坚已经绕过他要向更衣室走去了。
“站住。 ”他被人拉住了。
陈坚回头瞪着拉住他的人,正是刚才“心不在焉”的在东张西望的托尼.唐恩。
在这样灰暗地天气下。 他没有戴自己标志性的墨镜出现在训练场边。 所以陈坚得以看到这位主教练此时此刻的眼神。
有些冷。
“谁让你走了?”他冷冷的问道。
“托尼……”唐有些吃惊,他叫道。
陈坚没有回答唐恩的问题,他不知道这位一线队地主教练为什么突然要拉住自己不让他走。
“我再问一遍,谁让你走了?”唐恩用冰冷的语调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坚,比他地语气还冷。
格林伍德有些不忍陈坚被森林队的国王训斥,他清楚托尼.唐恩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尖酸刻薄可以把最坚强的孩子说哭。 他打算给陈坚一个台阶下,于是挥手想去叫旁边的替补球员,却被唐恩伸伞阻止了。
“回到球场上去。 比赛还没有结束,教练也没有换你下来。 ”唐恩黑着脸一词一顿地说道。
陈坚还是不明白自己一个挂靠在森林青年队训练的人,为什么一线队主教练会突然管上自己的事情,他把目光瞥向了格林伍德。 在他心中,只有青年队主教练格林伍德有权对他发号施令。
格林伍德苦笑一下挥了挥手:“回到球场上去,陈。 比赛还没结束,我还没有把你换下来。 ”
唐恩松开手,陈坚看了唐恩一眼。 一脸倔强地回到了球场。
球员们不解的看着重新回到球场的陈坚。 还没闹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位打算客串右后卫中后卫也被格林伍德重新叫回了中后卫的位置上,比赛重新开始。
陈坚的表现一如既往的糟糕。 或者说比之前更糟糕了。 他的情绪肯定受到了刚才这件事情的冲击,变得极端不稳定。 心神不宁地他还怎么可能踢好比赛呢?
唐恩总算不再东张西望地了,黑伞下的他就盯着陈坚。
陈坚在防守博斯托克地时候,被对方用一个二过一过掉了,转身的时候他失去了平衡,脚下一滑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撑在烂泥里,低垂着头,没有再起来了。
他觉得十分憋屈。 被人瞧不起,被人喝斥,被人羞辱和戏耍。 因为他没实力,因为他表现糟糕。 现实是如此残酷。 他发现那个梦想已经离开了自己,或许根本就没有在前方等着他,一切都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白日梦,在自欺欺人而已。
他突然好想放声大哭,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深埋在心底坚持不懈追求到今天的梦想,为了自己逝去的那十年热爱足球的时光,为了自己竟然放弃了学业来英国追寻梦想的愚蠢。
没有天赋,再努力又能怎么样?半路出家的业余球迷也想奢望成为职业球员?别开玩笑了!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成功。 这世界上就不会多出那么多靠着虚幻地东西满足自己的平凡人!坚持不懈能怎么样?永不放弃又能怎么样?态度能决定一切?狗屁!七个月了,我努力了七个月得到了什么?!
无休无止的批评和身边人不信任和不屑的目光!
算了吧,回去吧。 放下一切不实际的念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他双手攥起来,紧紧抓起两把稀泥。
可是……可是我好不甘心啊……
唐还在为陈坚糟糕的表现而暗暗摇头的时候,就看到脚边多了一把晃晃悠悠的伞。
接着他听到克里斯拉克惊讶地叫声:“托尼!”
当他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托尼.唐恩大步走进球场的背影。 雨伞被他扔在地上,倒敞的雨伞中已经接了些雨水。
负责当裁判的教练看到托尼.唐恩突然走入场内,连忙吹了暂停哨,跑向唐恩。 而在唐恩往前走的路上,那些球员们都纷纷避让。 在躲着这个黑着脸的头儿。
唐恩大踏步的在雨中穿行,脚下溅起一滩又一滩泥水,脏了他地裤子。
他径直走到还跪伏在泥水中的陈坚,陈坚并没有看到他。 只是趴在那儿低着头。
一个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起来。 ”
陈坚毫无反应。
“起来!”
陈坚这次抬起头,茫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托尼.唐恩。
唐恩看到这种失魂落魄一瞬间失去了生气和光辉的脸,眉头拧在了一起。 和这张脸比起来,他倒喜欢刚才在场外回头怒视着自己地那张。
他俯下身,伸出双手突然揪住陈坚的衣领,然后一用劲,将陈坚直接推了个四脚朝天!
“我他妈叫你起来!你跪在这里干什么?打算向谁磕头?我吗?我才不稀罕一个失败者的求饶呢!”将陈坚推翻在地之后,唐恩俯下身子张开大嘴。 向茫然不知所措的陈坚喷着口水。
陈坚愣住了——托尼.唐恩用地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在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唐恩只说过一次汉语,然后就坚持用英语和他对话,哪怕他直接用汉语说会比让翻译中转一遍方便得多。 陈坚知道托尼.唐恩这么做的意思是想提醒他这里是英国,别指望有一个说汉语的教练就能轻松多少,学会英语尽快掌握用英语对话才能真正适应这里的生活和足球。
但是现在,唐恩却在用流利的不能再流利,正宗的不能再正宗地汉语怒骂着他。
“瞧瞧你这狼狈的狗屎模样!你他妈躺在地上简直就是一块烂泥。 货真价实的烂泥!铺在这里我都嫌长不出草!干什么啊?看着我干什么啊?不服气吗?不服气就跳起来打我啊!”唐恩注意到在陈坚脸上满是泥泞的脸上有两处干净的地方。 从眼睛一直延伸到了鼻翼。 “哟,还哭过了?啧啧。 瞧你这身出息!只不过踢了一场糟糕的比赛,竟然就要哭鼻子。 你以为这是幼儿园大班足球比赛吗?”
唐在场下听见唐恩用汉语变着花样的讽刺和咒骂陈坚,也都呆住了。 其实在场所有人看到突然发飙起来的托尼.唐恩都呆了,尽管他们根本不可能听得懂唐恩嘴里叽里呱啦地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烂泥同学。 踢了一场烂透地比赛,打算哭哭啼啼回家了吗?回中国,回去老老实实读书毕业找工作了吗?然后挺着大肚子偶尔踢踢业余足球你就心满意足了吧?老了和自己的孙子吹牛逼,说你爷爷曾经也在欧洲冠军诺丁汉森林地青年队训练过一年呢!如果你孙子问你一年之后呢?你要怎么说?你说——啊,你爷爷因为在一场队内比赛中表现糟糕,自暴自弃。 哭着滚回了中国……你猜你的宝贝孙子会怎么说?”
唐恩指着目瞪口呆思考不能的陈坚一字一顿破口大骂:“你.这.个.懦.夫!没.种.的.胆.小.鬼!你将在你地孙子面前到死都抬不起头了,就像一个阳痿的男人——不是早泄,你他妈这个抬不起头的家伙连早泄的资格都没有!”
唐觉得唐恩骂的好乱,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为什么唐恩突然这么愤怒?陈坚只是表现差了点而已,究竟哪儿惹到他了?他不是本来就不怎么看好陈坚的表现吗?
“怎么样?体会到了现实的残酷,知道你之前都在做白日梦了吧?我告诉你,这他妈还不是职业足球!这只是狗日的青年队比赛!还是队内地!你以为梦想是那么好追求的吗?你以为只要像个白痴主角一样热血沸腾一下,梦想就脱光衣服让你随便干了吗?!就算是嫖妓还要给钱!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这点努力算什么啊?算什么啊?!”唐恩指着周围那些完全傻了的青年队球员们。 “他们哪个不是练了十年足球的,你以为他们中最终会有几个人成功站在职业赛场上,出现在诺丁汉森林的首发阵容中?!你以为你是谁?你不是小说漫画的主角,你不是天才,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这样的人地球上每秒钟都要死一百个!”
“一年!”唐恩竖起中指,“一年你他妈就想做职业球员?哪有这么便宜地好事!说出梦想只需要动动嘴皮,你实际做做看!还记得刚来这里时我问你的话吗?你说你不可能放弃……瞧你现在这窝囊废的样子,你还有脸把那句话再说一遍吗?你敢再说一遍‘我不可能放弃。 先生’吗?!”
雨越下越大,哗哗的将唐恩淋成了落汤鸡,但是他完全没有感觉,只是瞪着陈坚,双眼中仿佛可以喷出火焰来。
“很好。 我要恭喜你终于从那个浅薄的只知道追求梦想地傻小子中走了出来。 你成熟了,你知道现实的残酷了!你打算在这残酷的现实前低头,下跪求饶了!现在你要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你。 虽然比赛还没有结束,但是你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小子!你输了,被淘汰出局了!当你打算哭着回国地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买机票,还免费赠送你一包纸巾。 ”
说到这里,唐恩终于缓了口气,深呼吸一下。
接下来他俯下身,弯下腰。 面对面地看着陈坚。
“在你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失败者。 ”
见陈坚没有反应,他又重复了一遍:“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失败者!”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冻的,陈坚哆嗦着嘴唇答道:“陈……陈坚……”
“很好!陈坚、陈坚……你妈生了你。 你爸给了你这个名字。 耳东陈。 什么jian?不是强奸的奸,也不是无间的间。 不是捡便宜的捡,不是下贱的贱,不是刀剑的剑……是坚强的坚,是坚持地坚!你记好了,这是你的名字,陈坚!”
说完这句话,唐恩直起腰,转身大步离去。 不再关注这场青年队的比赛,也不看还躺在泥水中的陈坚的脸上究竟是何种表情,没有从地上捡起那把黑伞,就那样笔直的穿过球场,向大门走去。
唐看到唐恩径直向外走,连忙向格林伍德表示了歉意,然后举着雨伞追了上去。
球场内外的人都愣了,包括陈坚他本人。 从被唐恩掀翻在地的时候起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愣愣地,不敢相信刚才发生在自己面前地那一幕。
他好像是想要放弃了,然后就突然被那个一线队的主教练破口大骂了……骂了好几分钟?
到底、到底怎么了?
唐把自己地伞分了一半给唐恩,帮他挡住了头顶上的雨水。 刚才走的匆忙,也忘了捡唐恩扔在地上的那把伞。
“为什么?”他问道。
“我看不得那些胆小鬼在我面前表现他们的懦弱。 要哭躲家里哭去,在这里有碍风化!”唐恩说话的语气还硬邦邦的,看起来他真是怒了。
“只是因为这个?”
“顺便发泄一下最近这段日子的郁闷。 ”唐恩扭头看看唐,“是真的。 没事骂骂人,有益身心健康。 ”
唐笑了一下:“还有呢?”
唐恩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从大衣口袋中摸出香烟盒子,想给自己点上一根,却有些恼火的发现香烟盒子已经被雨水泡湿了,里面的香烟绝对点不然。 将烟盒揉成一团,扔到了路边的垃圾箱内。 他拍拍其他口袋,发现完全没有烟了,这才作罢。
“其实没什么。 他有梦想,而且已经跑到这地步了。 但是现实确实也摆在他面前。 我只是告诉他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这两条路,然后让他自己选择罢了。 至于他选什么,和我就没关系了。 不过如果他真的要走,我一定自掏腰包给他买机票,还有纸巾。 我说到做到,从不赖账。 ”
“可是分明只有一条路。 ”唐不同意唐恩的看法,“梦想已经走到了死胡同。 ”
唐恩咧开嘴笑了:“不,对我来说其实是两条路的。 一条现实的路。 ”他指着维尔福德巷,笔直的一眼可以看到那头。 “一条梦想的……”他又指着训练基地的围墙,“……死胡同。 ”
“这有什么区别吗?”
“对有些人来说或许没有。 但是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有区别。 你说的没错,梦想已经走到了死胡同,有人会选择就此止步,然后掉头回去走那条现实大道。 那么另外一些人呢?就选择推了这堵墙!”他双手向着这面墙做了一个推的动作。 “虽然比掉头回去走现实大道更累,更不容易,还有会被塌下来的砖头砸到的危险。 但梦想哪可能那么容易实现?屈从于命运或者现实简单的很,但要推倒一堵墙……有时候是需要拼上命的。 ”
唐恩站在路边,看着这面墙喃喃道。
唐在他旁边,为他撑伞遮住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