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念顿了一下,抬眼,发现穆西臣的目光有些深。
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一双眼睛看着黎北念,其中深晦难言。
“最后见我一面。”黎北念轻声呢喃,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其中蕴含的意思。
最后见她一面。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了吗。
“他是真的要死了吗?”黎北念问,接着在床上坐了下来,靠在了穆西臣的身边。
穆西臣沉吟,随即,点头,“是。”
“嗯。”黎北念点点头,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无悲无喜。
仿佛,这个即将要死的人,只是一个跟她毫无关联的人一样。
穆西臣抬手,将她额前被打湿了的碎发往后面拨弄了一下,不知情绪地缓声道:“这次不见,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换句话说,如果穆西臣不希望她去,大可以瞒着她,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但是他没有。
他跟穆东霖固然是不和的,但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更何况,穆东霖将死。
人死了,就是不存在了。
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看不见,摸不着。
他再也没有资格与他争夺什么,亦是再无可能站在他的眼前,扯着那讨厌死人的笑,一如往常地耀武扬威。
只能凭靠着那仅剩的可怜的零星回忆,让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而这样的存在,也会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而一点点褪色,一点点模糊,最终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被风一吹,就悄然无踪。
黎北念看着面前穆西臣,伸手按住他的手掌,放在脸侧轻吻,“如果现在入狱的人是你,被判了死刑的人是你,你想要见我最后一面,他会不会同意?会不会像你现在这样,来征求我的意见,来问我,实际上字里行间还是希望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穆西臣手掌抚在她的脸侧,听到她的这话,一时哑然。
黎北念继续道:“他不会,他只会知道,心腹大患终于死了,以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跟他作对的人,而你,活该被牺牲。”
穆西臣想说什么,却被黎北念打断。
黎北念微微仰脸,前所未有地认真,“我不会对他落井下石,但是我也同样,再也不给他机会伤害我们了,阿臣,我不去。”
穆西臣眸子微垂,柔光却是无声横溢,手掌在她头顶上揉了一下,“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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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身处低谷的时候,才能看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穆东霖被关起来这么久,来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来得最频繁的人,除了他的亲生父母之外,就只有林可柔了。
此时林可柔端着自己亲手做的养生粥,正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穆东霖吃饭。
漂亮的眼睛肿得可怕,端着碗的手并不那么稳。
脸上尽管化了浓妆,也挡不住那憔悴的面容。
跟以往大相径庭。
“东霖哥,我这粥熬了好久呢,用了很多大补的药材,你多吃点,等过几天出来的时候,身体就好调养很多了,”林可柔面上努力在笑,却是比哭还难看,“我刚刚做了产检回来,宝宝很健康,医生让我下次把孩子的爸爸也带着一起去,不然宝宝再长大一点,是不利于胎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