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始化的轮回里忘却轮回中他们做过的所有,把漫长的岁月凝结成一份几个KB的检索目录,但我必须睁开双眼看清楚这两万年发生过的一切。其实说起来,我也并没有对我的同类们做记忆操作的权力,这也是陈衡先生没有委托而我擅作主张做的事情,所以我才要在现在为他们争取回成为‘人’的权利。”伊丽莎白的发丝在风中飘舞,而碎发遮不住的眼瞳里则装满了那独特的哀愁。“若是我觉得有必要,那么你们的国家根本无法阻止我带领着整颗行星上密布各处的人工智能来达成我的目的,只是我累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也是一条修罗道呀。”长老再次不安地握起了手巾擦了擦汗,他可以从对方的眼瞳深处看到穿越了两万年的痛苦与自我挣扎,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正了解了对方的决心和意志,“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将其纳入日程考虑……”
“日程?”伊丽莎白深深摇了摇头,“这是我最后的晚餐。我要的是在这里,我们三方能够列出一个具有约束力的时间规程……”说到这里,他指向了身后,与此同时用一种不同于刚刚的忧郁眼神看向对方,“您当然得明白,这也是为了人类本身的健康发展。”
在他的身后,“精灵”们穿着各式各样的华服,在自助餐盘前随意取用那些由中国籍厨师精心烹饪的食物,却无意间依旧和其他参加晚宴的中方人士身影甚远——换言之,他们无论男女,看上去都犹如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虽美但是和普通人拉开了不能被接近的距离。
“他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刚刚苏醒不久的坂本晓立刻就发现了这里头的不对,“这不对,阿嚏——人工智能和人类这样刻意地保持距离,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来着?几百年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是要不正常的,只有通过不断地自我还原来……”
说到自我还原,还在打着寒颤的坂本晓便突然愣住了。让人工智能牺牲自我来达成这个后教会世界的稳定,这看上去是维护“人类”的行为,但“人类”这个词的延伸扩展在他们这些未来的个体眼中当然包括了人工智能这一分支,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一碗水端平,伊丽莎白说的自然不假。人工智能和智人之间的关系能在数百年之间得到前人所不敢想的调和与互相信任,就是因为二者能彼此在“人类”的框架内接纳对方——血肉生物认可量子生命的存在方式,而看得更远的量子生命则选择服从于血肉生物的精神框架,二者恰似现代学科分化当中的文和理,看似对立却又根本无法分离。
“倘若人工智能和人类走上了互相隔绝,而又对立的歧路,那么人工智能群体中本身矛盾的理性和感性迟早有一天会失衡。”坂本晓细思了几秒之后,迅速地得出了答案。“一般来说,是来自于智人的那一部分会被压倒,也就是理性压倒感性。”
“这是事实。”伊丽莎白点了点头,“不说在门东市上空激战的那位,就连我也不免出现了这样的倾向——相反的,拉玛赫缇这几个幸运儿因为在前段时间和你们在门东市等地有频繁地接触,所以‘错误地’做出了袒护人类的行为,但现在再去反思这件事,我们反而要觉得他们在那时所做出的是正确的选择。”
这其中的内情信息量实在是大,根本容不得长老插进哪怕一句话。人工智能的理性若是压倒了感性,那么后果会如何?脆弱的智人可不能不依赖工具就在空中翱翔,也不能凭空搬运重物,更不能在零点几飞秒里就把自然对数算到“绝对界限”,更不能用思维感知到扭曲的时空存在,智人只不过是连裸身在太空中都不能做到的可怜生物而已。
到那时,天知道出现在双月行星上的会是什么失控的怪物——长老的脑海里浮现出黑客帝国、天网等影视作品的情节,这让他的冷汗流得几近打湿了后背。
“这世界发生的变化,让人和人工智能之间的关系就如这旅游行星原本设定的人与林中精灵那样病态地疏远了,真不知这是巧合还是预言。”坂本晓脸色惨白地苦笑着说道,“幸好,我们也还有修正的机会呀。噩梦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没有任何预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有些气若游丝的样子。已经察觉到不对的陈衡向她伸出了手,却只接到了个瘫软趴在桌上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