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外在的东西再怎么修饰,内在的原理也依旧完全相同。诺伊艾萨斯熟练地用指头拨动着圆盘,反复确认着两边的通过光线,最后拿起船长递来的纸和笔,飞快地记下了一个数字。
写上一个角度值的草纸本被诺伊艾萨斯交给船长,让他靠到星盘前进行记录。被上过润滑脂的子盘微微转了两圈之后重新回到船长指尖的操控之下。
不出意外地,船长测量的这一次大致方位和诺伊艾萨斯测量的完全相同。没过几分钟,船长也往草纸本上记下了一个数。
“结果非常不错,神大人。”船长恭敬地拿起草纸本向诺伊艾萨斯展示道。“您和我记录下来的角度值虽然不能判明谁更准确,但总体上不会超过三小时的航程。至于详细的纬度,请恕我到下面的舱室计算一番之后才能给出答案。
双月教会的数学研究当然也算不上差。起码在航海,建筑以及艺术的牵引以及前人的基础上数学的单纯研究达到了地球文明工业革命的早期水准,在几何方面可能还要略微超过。
然而对于魔法这种“正道的研究方向”而言,数学早就沦为记账人,税务官和航海家,绘图者才需要掌握的一门专门学科。船长住舱内诺伊艾萨斯看着船长能够流利地写下一连串字母式数字(请参考罗马数字),以及运算符号,把一个个参数带入现成的函数当中运算,然后得出漂亮的纬度结果——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船长所掌握的这门“秘术”,改变不了他是低阶魔法师,只能挥舞着法杖点点灯扇扇风的事实。
“非常不错的专业技术呢,船长先生。”看到船长最后在海图上用可以擦拭的粉笔划出一条线,诺伊艾萨斯一边拍手一边赞叹道。
无疑,船长此时心花怒放——若是此行都能不断得到诺伊艾萨斯的赞叹,那么只要他美言几句,自己或许就不需要在这样拿着军方高价开出的许可证经商……不,这就是最起码的。
但他还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小声回应道:“能够得到您的夸奖,在下真是不胜荣幸……”
出乎他的意料,诺伊艾萨斯对这恭维有些不开心。他用指尖把船长桌上的地球仪转了几圈,郑重其事地敲打道:“我想得到的,不是只会点头哈腰称赞你能干的下臣,而是能够互相传授知识的朋友。普里诺先生,若是你想要用恭维从我这里得到金钱或是地位,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诺伊艾萨斯一改尊称直呼名讳,让船长感到了极大的压力——或许是因为诺伊艾萨斯的正太外表迷惑力太强,船长普里诺一直都有点得意洋洋,甚至飘飘欲仙。
这下好了,他不说话也不是,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站立在绘图桌和椅子前直挺挺地看着诺伊艾萨斯,呆若木鸡。
“哼。”转身回到甲板上的诺伊艾萨斯对于这种情况实在是见得够多了。一旦让这些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就会厚着脸皮靠上来先是阿谀奉承,然后……能不能少一些套路,多一点真诚?
要是换成平常人拥有了不老不死的神力,那么他们一定会热衷于装比。但比装多了不仅有虚名,还会审美疲劳,更惨的是从此必须和正常人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
只可惜,现世神当中的绝大多数从心态上看都是正儿八经的平常人。久而久之,他们就只能和神友们不摆架子地交流了:对于办事和有所求的下臣,他们的繁文缛节可以和神殿的台阶一样高,而对于入神殿侍奉的少年少女,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心态则已经扭曲到了猎奇的程度——好像自愿爬上台阶的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
幸好,诺伊艾萨斯看起来还真不是个平常人。在外旅行游历时,很多时候他都刻意隐藏自己的现世神身份,让那些老司机和老前辈用平等甚至收徒的态度对待他,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只是某位热衷于探险,无欲无求的贵族旁门之后;或是为了登山还愿虔诚的信徒,总之伪装身份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但和虚伪的身份不同,在那些时光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确实活着:和采药人一起仅凭两把固定在手臂上的登山镐就攀登上冰峰的绝壁;在赤道的不知名小国和潜水采贝为生的海女一起探查不知名的巨大钢铁残骸;在沙漠中和久经险境的向导一起双眼放光地发现丰美的绿洲……
他喜欢把凡人当做同伴看待额被人当做同伴看待,而不是把他们当做可怜的,有寿命的玩偶,和被凡人看成是博取名誉的工具。也正就是从这其中诺伊艾萨斯找到了活下去的乐趣,并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