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堂下众臣僚都听明白了他的真实意思:邵续对并州出身的李恽不了解,主公可了解么?如果了解,那么了解到了什么程度?而所谓的“共进退”,又到什么程度呢?
大晋朝廷虽已衰微,但这些年来彼此攻战争夺权位的都是宗室诸王;宗室之外的异姓臣子,还极少有特别跋扈的。李恽身为一名地方军事将领,却与他州方镇妄议本州刺史人选,视朝廷名器恍如自家禁脔的举动,则实实在在地逾越了臣子的本份。这等人竟然与平北将军书信往来,甚至毫无顾忌地将这般计议落笔成文,显然两家之间的联系十分密切。那么,陆道明对于大晋朝廷,又抱持着怎样的态度?想到这里,有几名僚属脸色完全变了,却也有些人眼神隐隐约约地亮了起来。
陆遥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部属们不同的反应,但他不认为有必要就此多做解释,于是微笑着向邵续颔首:“邵公问得好。李恽是昔日东燕王麾下宿将,我和老薛都与他同僚多年,彼此还算得熟悉。此人既擅战,也擅治军,是以匈奴崛起、并州溃败之后,仍得数万并州军民誓死相随。要说有什么缺点,不过是对功名利禄的渴求之心强盛了些、有时候采取的手段激进了些而已。依我看,这当真算不得什么,邵公更不必对他太过苛求。诚如魏武所言,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
邵续心中一动:“主公的意思是,那李恽不过是渴求功名利禄罢了,而正因为他汲汲于功名利禄,所以必然用进取的姿态应对此次勤王,冀以搏取中枢对他的认可?”
“不错,正是如此。李恽有雄心、有手段;既然丁绍重兵垂危不能理事,他便实际掌控冀州军,由此也拥有了实力。现在,他只欠缺一个使自己名正言顺地更进一步的机会罢了……还有什么机会比勤王更好呢?虽说冀州重镇向不轻授,可面对着率领数万大军入洛的强豪,中枢难道还会悭吝几个官职?所以,诸君不必怀疑李恽所部与我们共进退的诚意,在接下去的战斗中,冀州军一定会是我们可靠的盟友。”
一部分臣僚之所以反对幽州出兵勤王,疑虑的只是众寡不敌而已,谁也不曾想到陆遥早已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到这时候,众人都已经明了陆遥的心意,谁也无须多说了。一时间全都闭息凝神,只待平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说出最后的决断。
过去的两年里,从狼狈逃亡的并州败兵,到统辖一州军事、声威赫赫的平北将军;从带领不足百名惶惶不可终日的溃卒,到如今拥兵数万,虎视中原;从东奔西走无立锥之地,到占据城池数十,拓地千里……在他人眼中,陆遥已经和原来大不相同了,但陆遥自己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变化。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是那个目标明确、决不动摇的陆遥。他曾无数次地告诫自己,所做的一切绝非为了如今唾手可得的富贵生活,而是为了争分夺秒地扭转天下大势,阻止即将发生的、那场华夏民族千载未有的大浩劫!
陆遥深深吸了口气,双手互相按压着,使指掌关节发出噼噼啪啪地轻响。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起兵吧!”
自薛彤、邵续以下,数十名文武臣僚一同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