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既然离去,接下去的会谈其实便没有太大的意义。
无论陆遥还是和郁都清楚,按照当前的河北局势,拥有足够力量稳定幽州、慑服胡族之人唯有代郡陆遥,变数只在于陆遥是倾向于洛阳朝廷、还是倾向于东海王;而朝廷或东海王又是否信任这名神速崛起的强豪,愿意付出何种名目、给予何等权限而已。但这话题又涉及中枢隐秘,竟陵县主不在,便不是出镇魏郡的和郁所能置喙了。
因此这场谈话便有些例行公事的味道,与会众人都觉得无聊,却又不得不如此。大约到了日央时分,陆遥告辞出来。和郁亲自下堂送客,又请羊恒陪伴着直到将军府外。
邺城虽然连遭兵灾,但由于周边郡国人口的流入,依然不愧为河北首屈一指的名城大邑。视线透过建筑物稀疏的承黄厩向南眺望,只见连续几个街坊都熙熙攘攘。在贫病交加的流民簇拥着之下,无数红男绿女依旧穿梭往来,豪奢富家的嬉闹欢笑之声与贫民的哀呼求告之声交织在一起,喧哗感--几乎要汇聚成肉眼可见的蒸腾云雾,那种畸形的繁荣似乎较之数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遥一来见不得这种醉生梦死的景象,二来也不乐意在人群中缓缓策马,自于是领从骑数人折而向西,打算从金虎台下经过,沿着邺城西面的城墙一路往南,再绕回到凤阳门出城。
城墙脚下人烟稀少,众人在城台的阴影下走了没多远,斜刺里的狭窄巷道里突出一骑,叱喝打马并入骑队中来。一众从骑并不惊讶,而是自然而然地稍许退后,为他留出位置。
“幽州那边情况如何?”陆遥沉声问道。
马上骑士正是鹰扬将军麾下专事情报哨探的军官朱声。此刻他作行商打扮,头脸衣物尽是风尘仆仆,似乎才赶了极远的路途,将将进入邺城来。
听得陆遥发问,朱声恭谨俯首道:“启禀将军,王彭祖死讯传到幽州之后,幽州幕府立时大乱。晋人文武汇聚蓟县昼夜商谈,至今尚无决断。胡族将校多有一哄而散者,余者都忙于向本族传递消息。自蓟县向北的大道上,信使每日不下数十队。据说段部、宇文部和慕容部俱都厉兵秣马,以备万一。而范阳、燕国等地的世家大族如封氏、田氏、张氏等收拢部曲民众于坞堡,尚无特殊举动。”
“很好。”陆遥颔首。王彭祖并无子嗣,麾下将校也无威望特出、足以在危急时刻取代他发号施令的,因此这时候便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而东部鲜卑各部彼此相制,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这等混乱局面延续的越久,倒是越有利于代郡从中用事。当然,这也是由于代郡的谋划深密,使得幽州上下陷入茫然的缘故。
朱声顿了顿,又道:“另外,原本驻扎在冀州北部郡国的幽州军人马正在逐步撤回,那方勤之也随军行动。他让我转告将军,他在幽州多故旧,正好借机联络,以图配合将军下一步的动作。”
“方勤之?”陆遥的脑海中立即显出了方氏三兄弟啰嗦至极的滑稽形象:“此人确有几分特异的才能,你要遣人小心掩护,在大局底定前,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另外替我传话给他,就说陆某记得他的辛劳。”
“遵命。”朱声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拨马便要离去。
身为全权负责代地军政的高官,陆遥到达邺城不久,便遣人北上,建立起明面上三日一报的联络。然而如朱声这等行踪诡秘的密谍头子却不适合轻易现身于人前,因此他以商贾的身份往来,纵使在偏僻的城墙角下,也不在陆遥身边多留。
“等一等……”陆遥突然扬声唤道。
朱声勒马折返,习惯性地扫视着周边动向,低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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