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府衙,苏泉荡直接去了矛学真被软禁的那个房间。连文起等人,都被他留在屋外。
走进屋里,他只见到矛学真沉默地坐在方桌旁。
他轻轻咳嗽了声,喊道:“矛大人。”
矛学真看向苏泉荡,道:“如今苏元帅已经得到泗州城,又何必还再来劝降矛某?”
苏泉荡自顾自走到矛学真对面坐下,也不否认自己是来劝降矛学真的心思,只道:“我前来,不是为泗州城来劝降矛大人你。正如矛大人所言,如今泗州城已经被我大宋军拿下,纵是矛大人你对元朝忠心耿耿,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那你为何而来?”矛学真嗤笑着又问。
只不知,这嗤笑是嗤笑自己,还是嗤笑曹光旭那些人。
苏泉荡道:“我是为泗州百姓,为大宋朝廷来劝说矛大人你。”
矛学真露出些许疑惑,“此言何意?”
苏泉荡轻轻叹息,又道:“这些年来宋元征伐不休,不瞒矛大人,虽我朝皇上极力改革科举,为我国选拔出不少人才,但如矛大人这般有真才实学却又爱民如子的官员实是为数不多。矛大人可曾想过,不管最终是大宋得到天下,还是元国得到天下,其实真正需要矛大人您这种官员的,并非是两国的国君,而是这普天之下的百姓?”
他自顾自地说着,“我朝皇上曾说过句话,可能矛大人你并未听说过。皇上说,在他心中,皇帝并不是这天地的主宰,普天下的百姓、臣子也并非是皇帝的附庸,更不是皇帝的奴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都是屁话,百姓才是这天下的真正主宰,皇帝、臣子,都并非是生而成之的贵族,而是为百姓谋福利的人。”
矛学真闻言微怔,然后道:“这话,真是你们宋帝所说?”
苏泉荡道:“皇上亲口对我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矛学真忽的轻笑,“那照你如此说,岂不是天下有些能耐的人,谁都可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你苏泉荡,你做得?”
苏泉荡闻言沉默许久。
最终,他摇头道:“不,我做不得。天下有能耐做皇帝的人,也必然不多。”
“为何?”
矛学真轻笑着,“就拿你们大宋的文天祥、陆秀夫等大臣来说,他们哪个不是满胸治国之能?”
苏泉荡微笑着,“会治国,并不代表能做个好皇帝。敢问矛大人,可见过几人能有咱们皇上这般爱民如子?以往无数朝代的皇帝中,也就尧舜禹等等寥寥无几的几位皇帝,是将百姓当成这片天地的主宰,而没有将自己当成主宰吧!你们元皇,如何呢?”
这回轮到矛学真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斑驳苏泉荡的话。
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九五之尊,这是无数年来的道理。苏泉荡所叙述的赵洞庭这句话,着实是让他极为震惊。
很难想象大宋如今的皇帝原来竟然有如此的胸怀。
但沉默过后,他还是说道:“或许你们宋帝真是个好皇帝,但这,却并不能成为我投诚的原因。”
苏泉荡微怔,“难道矛大人就不愿为百姓们出力么?”
矛学真喃喃道:“矛学真既是元臣,又岂有投宋之礼。这天下,没了我矛学真,总还会有无数的真才实学之辈冒出来……”
说罢,他站起身,负手背对着苏泉荡,“苏元帅请回吧!”
苏泉荡轻轻叹息,对着矛学真拱拱手,走出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矛学真,只能说,矛学真这个人顽固。迂腐,说不上的。因为苏泉荡自己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他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战败,也绝不会选择投降元朝。天下,不会因为矛学真,不会因为没有他苏泉荡,就民不聊生。
在苏泉荡离开后,矛学真在房间内出神良久。
最后,这位大半辈子都奉献给泗州的元臣取下了房间床榻上的帷幔。
一道帷幔挂在房梁上。
“咚。”
闷响。
小圆凳滚落到地上。
泗州知州矛学真自缢于房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