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种鸟,每年春天到处可以听到他的叫声,意思是:‘不归。不归。’”
芈月问:“不归?这是什么意思?”
黄歇道:“人说杜宇外出不归而亡,所以死后一直在问:‘不归?不归?’他为何不归,是真不归,还是假不归,是归不得,还是有怨不想归?”
芈月听得出他的意思,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也一直在想念着楚国的山山水水,想着我们楚国为什么每次的强盛都不能持久,为什么虽然统治了这么多年仍然有此起彼伏的部落反抗,想着只要楚国多打几次胜仗就有权臣作乱,想着楚国土地肥沃,比北方有多一倍的耕作期,为什么百姓仍然困苦,为什么每次都要被北方的国家攻打,只能被动防卫……”
黄歇怔怔地看着芈月,他没有想到,她竟是想过这些的,他有些激动又有些茫然若失:“皎皎,你变了。”
芈月道:“变得怎么样了?”
黄歇道:“你变得让我陌生,让我害怕。”
芈月一摊手,无奈道:“那我能怎么办呢,难道我能变回来吗?”
黄歇轻叹:“是,变不回来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芈月道:“我曾经深恨在楚宫的那段日子,只觉得度日如年,一心想要逃离。可如今回想起来,我一生中最快乐最无忧的日子,也是在那儿度过的。那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子歇哥哥,我真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活在那段时光里……”
黄歇感慨万分:“是啊,如果能够回去多好。”
芈月道:“不归?不归否?不如归去?不能归去?这鸟叫了几百年了,可是,杜宇叫得再凄婉,他也是一个失败的君王。我宁愿一个人立在这山巅,也不会变成一只无枝可栖的笨鸟。”
黄歇看着芈月,一时竟无言以对。
许久,天色渐暗,两人在这山巅站了许久,说了许多的话,可是两颗本来已经渐近的心,却又不知不觉地远了。
黄歇回到驿馆,满心怅惘。
秋夜的庭院,草丛中有虫鸣之声。黄歇所住的居间,烛光自纱窗透出。
黄歇抚琴的身影投在纱窗上,激昂的琴声回响在庭院中。
太子横推窗,望着黄歇的身影,听着那琴声,竟是不敢出门,只在房中不断来回踱步,心中惶恐不安。次日清晨起来,竟是已经太阳高升了。
侍从匆忙跑进来,报道:“太子,不好了,义、义渠君来了!”
太子横怔了一怔,还未回过神来,问道:“义渠君,什么义渠君?”
那侍从急了,在他耳边低声将义渠王与秦太后的关系说了,又道:“那戎狄蛮夷之人,不识礼数,他必是听说了公子歇与秦太后之事,所以打上门来了。”
太子横惊得目瞪口呆:“这这这……当真岂有此理,当真是蛮夷之人,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
那侍从催道:“太子,速作决断,那蛮夷之人不讲理,此事还须太子出面去挡他一挡,否则的话,岂不教公子歇跟着他一起丢脸?况且他手下众多,一旦失控,只怕太子也要受池鱼之殃。”
太子横急出一头冷汗,慌忙就要出去,却已经迟了。
却是义渠王在与猃狁征战的时候,听说黄歇到了咸阳,与太后要重叙旧情之事,当下丢下战场给虎威,自己率着一队亲兵疾驰回了咸阳,也不去旁的地方,第一时间便直奔黄歇所住的驿馆,揪住驿丞便问:“黄歇在哪儿?”
驿丞支支吾吾地只敢指了指后院,义渠王当即走到后院去,却见院中无人,房间又都闭着,不晓得哪间才是黄歇的,当下便站在院中大喝一声道:“黄歇,你给我出来!”
却听得一声叹息,但见黄歇一身白衣,手执玉箫,掀开帘子走出来,慢慢步下台阶,微一拱手道:“义渠君。”
庭院的红叶飞落在他的衣襟上,慢慢落下,更显得他恍如玉树临风。
义渠王看着黄歇,更觉得妒意中烧,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回你的楚国去,这里不需要你。”
黄歇淡淡地道:“我是楚国质子的随从,奉王命入秦,保护质子。”
义渠王指着他,喝道:“那就让楚王换一个随从,你——离开秦国。”
黄歇眉头一挑:“为什么?”
义渠王道:“我不喜欢你。”
黄歇道:“秦楚交质,与义渠何干?”
义渠王一时语塞:“你——”他自知说不出理由来,索性拔刀指着黄歇,“上次在武关外与你交过手,可惜没打个痛快,今日我们索性再来比一场。你若赢了,我便离开咸阳,我若赢了,你便离开咸阳。如何?”
黄歇摇头:“我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