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望定了吕平柏,仔细观察他脸上的反应,慢慢地说:“如今西洋医术比从前发达许多,肺结核已经不算是绝症。有一种进口针药叫盘尼西林的,听说治这病最为对症,只要不是病入膏盲,可谓药到病除。”
吕平柏问他:“这药又到哪里去弄呢?”
“上海呀!”医生像是惊讶吕平柏的孤陋寡闻。“你想想,这么贵重的药,除了上海,还有哪儿能弄到?”
“你说贵重,到底贵到何种程度?”吕平柏究竟是狱中呆了一段时间,已经不晓得上海的情况了
医生咽一口唾沫:“看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了,若是当中拐的弯儿多,就贵得多些,反之则略略便宜,总之在一两黄金上下吧。”
“一支针药?”吕老太太在一旁听着,难免插了一句嘴。
医生道:“当然是一支针药,要不然就说贵呢?”
“照你估计,到最终痊愈,约摸着要用多少支药?”吕平柏问道
医生摊了摊手:“这我倒说不清楚了,几十支大概要用的,要不然能说贵?只花一二两黄金的事,岂不是差不多的人家都能用得起了?”说到这里,他看看平柏,又补充一句,“这个价钱对你来说,怕还不至于十分犯难吧?再说你从前在上海该是做过一段时间生意的,熟人朋友多,买药吃住必不是问题,我劝你早会诊治为好,万事宜早不宜迟呀!”
吕平柏说:“多谢你提醒,我再想想吧。”
医生原本起了身要走,临到门口,又折回:“我听闻,县里新来的长官,好似在上海是有门路的。这西药如今从租界出来,并非不可能。日本人封锁的再厉害,到底也要顾忌着洋大人几分面子。”
送走医生,吕平柏并不想把医生的话告诉老太太,不过独个关上房门想了半天。按说几十两黄金他是出得起的,问题是真像医生说的那样,药到就能病除吗?倘若不能除,这么大一笔财产不是白白扔水里去了?
他今年到底身子大不如前了,这他心里有数。因而他总是要想,要给吕家一家子……还有茹云,留那么一点钱财,至少,他不忍心看着他们犯难。
事情再倒过来想,即便钱花了,人治好了,又能怎么样?他还有多少年好活?这一大家子,加上老太太,还有不时找上门来要他救济帮忙的亲朋好友,族人故旧,他就是挣下一座金山,这些年也被挖走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他得考虑日后茹云母女如何生活,虽然说起来,外人总觉得茹云与他非亲非故,没什么可再交集的了。可是平柏心下还是想着,保住以往的一切,细水长流地过下去。
往后的事情还多着,老太太百年之后的丧事,女儿出嫁,侄子娶亲,哪样不得花大钱!他敢放开手脚住到上海去治病吗?真不敢呀。
况且茹云那边办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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