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长腿踹了他一脚。
他无所谓地笑笑,没有说话。
不养狗当然不是因为没钱,而是不敢。
金毛吃完就跑了,不会回头。
他爱的人伤完他就跑了,也不会回头。
人还是孤独一点好,醒来看日出,傍晚看斜阳,永远不会难过。
像他这样一出生就被抛弃的人,早就应该学会享受孤独。
金发男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不陪你了,老三他们就在萨格勒布,等着我去喝酒呢。”
“嗯,不送。”
顾凌尘慵懒地挥挥手,头都没回。
金发男耸肩,自己走向院外,那里停着一辆老款桑塔纳,是他花了10万从旧货市场买来的,又花了150万将其改装,零件全部换新。每次看着它时,他都会对自己的才华欣赏不已。
“法拉利算什么,桑塔纳的车型才是最美的……”
他嘀咕着要开车门,却见下坡处缓缓走上来一个人影,定睛细看后,朝身后叫道:“老顾。”
“我不喝酒,你自己去。”
“不是喝酒……哎呀,你还是出来看看吧。”
顾凌尘不胜其烦地走出来,抬眸时正好对上来人的目光,二人俱是愣了一愣。
“顾凌尘……”
率先开口的是苏贝塔,她背着巨大无比的登山包,风尘仆仆神色疲惫,却掩盖不住艳丽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材。
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她很拘谨地抓着包带,很怕对方一开口就要赶走她。
顾凌尘仿佛成了雕像,好半天都不动弹。
将近一年没见面,他似乎瘦了些,身上的少年气息减轻了很多,下巴上挂着淡青色的胡茬,依旧英俊迷人。
金发男看看她,又看看他,摊手道:“看来这里是不需要我这个大灯泡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他从苏贝塔身边路过,拍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加油的笑容。
桑塔纳消失在路的尽头,海浪拍打着石块筑成的墙壁,碧空如洗,一望无际。
顾凌尘仍然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苏贝塔。
苏贝塔抿了下嘴唇,鼓起勇气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对不起。”
她将脸埋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咪般蹭了蹭。他忍不住低下头,看见她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
苏贝塔声音沙哑,带着轻轻的哽咽。
“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顾凌尘苦笑了声。
“不远千里而来,就是为了骗我?”
“我没有骗你。”
“那你当时为什么要他向你求婚?”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有原因的……”
顾凌尘强硬地打断她,“那就把原因告诉我。”
苏贝塔仰头呆呆地看着他,眼眶泛红,几秒后摇头。
“不……我不能告诉你……”
顾凌尘嗤笑,“你根本就说不出来。”
“我不能说。”苏贝塔满眼悲伤, “说了我会消失的。”
顾凌尘看着她,后退两步。
“你还是在骗我。”
“你真的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了吗?”苏贝塔问。
顾凌尘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进房子里,关上门。
苏贝塔心如刀割,知道自己不管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与此同时,视野斜上角的倒计时开始动了。
35:59:59.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海鸥舒展白色双翅在天空翱翔,时不时发出悠长的鸣叫,如同送给她的送别曲。
苏贝塔看着那扇一动不动的门,许久后深吸了口气,自嘲地笑笑,转身朝外走。
她走了很远,身边偶尔有人路过,朝她投来惊艳的目光。
她无暇理会,只是低着头看脚下的石板路,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连绵不绝。
就在她以为自己只能孤独离去时,身后传来车声。一辆越野车在苏贝塔身边停下,车窗下降,露出顾凌尘不情不愿的脸。
“我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再敢骗我,我这辈子也不会见你了。”
顾凌尘改变主意,亲手将苏贝塔拽进棉花糖般甜蜜幸福的生活。
在接下来的三十多个小时里,他们拥抱、接吻、做-爱,迎着海风,在暖黄色的斜阳中抚摸彼此,用手指描绘对方的轮廓。
苏贝塔从未过过这么放肆的生活,心中抛弃一切负担,只为爱他。
第一夜结束,第二夜结束。
第三天早上,苏贝塔心有所感地从梦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仅剩下00:01:00的倒计时。
顾凌尘长手长脚地躺在她身边,身上散发出一股好闻的烟草气息。昨晚入睡前,她亲手帮他理了胡须和头发,此刻他的面庞犹如大男孩般光洁,深褐色的短发乱糟糟地堆在脑袋上,是副慵懒的睡相。
“顾凌尘,我要走了……”
00:00:49时,苏贝塔的手指温柔地插进他的短发,感受那蓬松的触感。
“我知道你一定会怪我把你抛弃,可是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我给不了你未来,因为我连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都不知道。”
00:00:39.
“有些东西是短暂的,有些东西则是永恒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忘记我,从其他人身上得到永恒的幸福。”
00:00:29.
“虽然知道没可能,但我还是忍不住幻想你老后的模样。你长得这么好看,老了肯定也是一个帅老头吧。”
00:00:19.
“答应我,忘掉我。”
00:00:09。
“顾凌尘,我爱你。”
苏贝塔低下头,嘴唇贴上他柔软的薄唇,对方的气息温柔而缠绵的包裹了他。
00:00:00.
倒计时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再也不动,苏贝塔的身体缓缓化作一道虚影,最后融入空气中。
十分钟后,顾凌尘从梦中醒来,看着身边空荡的床单没说话。
他觉得脸上有点痒,伸手摸了摸,指尖湿润,像是有人在他脸上滴了滴泪。
笃笃,有人敲门。
顾凌尘从凝固的状态抽出,下地去开门,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站在外面,看着他的脸比对手中照片,严肃地问:“Dust先生是么?”
“是。”
“我们收到您的自首信,经过调查确认您身上的确有几条命案,国际刑警已经在警厅等您,请问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吗?”
“可以。”
顾凌尘平静得像一潭湖水。
警察工作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从容的杀人犯,彼此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问他:“你需不需要和家人打个招呼?或许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回来了。”
顾凌尘朝身后空荡的屋子瞥了眼,床底下还摆着一双女式拖鞋,但它的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
“不用了。”他笑了笑,双手并着伸出去,“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是么。”
警察为其戴上手铐,开车离去。
屋内彻底陷入平静,海风扬起窗帘,阳光暖洋洋的照耀着白色墙壁,一切都那么美好。
“恭喜你完成任务。”
一望无际的白色空间里,少昊飘在半空中,垂首对苏贝塔说出这句话,红色的长发在他背后无声无息的飘荡。
苏贝塔忿忿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