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泛起一阵波纹。
起初是一片废墟。瓦砾与特殊材质的玻璃一同倾覆在街道上。机甲的尾翼在云层中划出白线, 伴随着道道轰鸣, 在天空中盘旋。
银发像狐裘般披在身后, 男人的身影坚毅而沉默, 停留在女王虫碎了一地的鞘翅前。
镜子在回答第一个问题。然而提问者已经后悔了。
看到那道身影的第一秒,骆泗已经意识到, 事情与他所想完全不同。
“他为什么还记得我……”
淡淡的呢喃声中, 系统飞行的动作一顿, 停在空中。机械音腔调奇异, 带着怜悯。
“你问什么了?只问问亚托维尔是谁不好吗?”
骆泗拳头捏紧。亚托维尔身后站着那名老人, 老人抬起手, 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亚托维尔躲过了。那双冷淡的眸子轻轻一转,停留在自己手心。
空无一物。
男人转身,银发在身后划出弧线, 宛如转瞬即逝的光晕。他径直离去,皮靴踏在瓦砾上,嘎吱声让人心尖一颤。
大战结束。街道在重建,战场被清理,之后的数千年内都不会再有虫族这样的敌手出现。一人埋骨青山,换来的是安居乐业, 百世繁华。
多么划算。
新任元帅的登任大典上,亚托维尔站在台前, 像一尊亘古永恒的雕塑。媒体的声音高亢激昂, 四面八方皆是道贺与祝福, 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人还站在台上, 心却已经死了。
“为什么他没有忘记米萨?”镜子对面,骆泗轻轻呢喃,手指抚过那双碧色的无机质瞳孔:“是手术失效了?”
“他忘了。”系统说:“然而也还记得。”
骆泗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他看见那场惊世骇俗的婚礼。
“……亚托维尔呢?”仿若没有反应过来,绚烂的爆炸后,骆泗的手缓缓触过镜面,触手细腻而柔滑。
教堂中的玫瑰依旧在绽放,如血一般艳丽:“他去哪里了?”
系统一声长叹。
于是他渐渐反应过来。先是指尖,然后是手腕——浑身开始克制不住的颤抖,像一切伏笔被揭开,幕布残忍的落下。
“……是因为感情?”
“是因为你。”
骆泗这才明白一切,眸子微微睁大。他看见镜面泛起波纹,被血染红的教堂失去踪影,画面像一张宣纸,被名为命运的大手揉皱,再一点点铺平。
随后出现的,是仍坐在房间里的伏炎熙。
“真的是同一个人……”猜想被确认,骆泗跌坐在地上:“那为什么邵天宁会化作心魔?还独独只他一个——难道是人格分裂?”
“谁知道呢。”系统说:“擦把脸,难看。”
骆泗这才发觉脸上湿乎乎一片。叶清邱和无为道人呆在对面,愣愣看着他糊了两把脸。
“可以了。”骆泗吸一下鼻子,狼狈瞬间褪去:“多谢你们的帮忙。”
“骆前辈……”无为道人小心翼翼喊了声,被叶清邱揪了揪衣袖,瞬间噤声。叶清邱也看见了镜中繁华的街道,与光秃秃的山野大相庭径,似乎连普通人都能御剑飞天。
前辈待过的小世界果然与众不同。他究竟在里面经历过怎样的故事?连这种层次的心性——都会被影响。
尚不知两人的想法,骆泗送二人出了门,停留在院落中。离开阴冷潮湿的房间,清晨的阳光自云端洒下,停留在肩上,绚烂而温暖。
昨夜的魔雾宛如一场梦。伏炎熙就在一墙之隔,正乖乖打着座。然而骆泗知道,他体内蛰伏了一只心魔。
他仍不能安心将四人联系在一起。
邵天宁偏执而决绝,对他,骆泗像面对着一名小辈,有过教导抚育,也有过放任,却绝不会有动心。
亚托维尔是他不愿回想的过去。或许心动过,却因为种种原因分离,骆泗只能将那份记忆存放进抽屉,从此不再主动打开。
乔钰诩是他的伴侣,也是真真正正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爱人。那人口是心非,却满腔都是真诚。他们一起经历了多少风雨,骆泗怎么能轻易接受爱人另外的影子?
而伏炎熙……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罢了。
当务之急,是把命运之子体内的邵天宁安抚好。骆泗叹一口气,转身准备回房,却猝不及防装进一双眸子里。
伏炎熙站在房前看着他,目光不闪不避,竟有一丝邵天宁的影子。
骆泗一个激灵。等仔细去看,那人又恢复成了平静的样子。
“我身体里的东西,与你有关?”
不成想,伏炎熙竟然率先开口。骆泗愣了半晌,才轻声道:“啊,是。”
“你认识他?”
“……算是认识吧。”犹豫半晌,骆泗还是说了实话:“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青年微微蹙眉。他这两天成长得太快,前几日还是少年模样,现在连头都差点抵在门框上。
“你的朋友?我的心魔还能单独出去交朋友了?”
“……”骆泗发现这事确实比较不好解释:“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伏炎熙静静看着他。恍惚想起自己在这人眼里的形象,骆泗摸摸鼻子刚想转移话题,就被面前青年打断。
“相信。”凝望着他,伏炎熙一字一顿道。幻境里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里,越发清晰。
他指尖一动。似乎又在海岛上,怀抱着面前青年,指下的肌肤柔软而细腻。
无由来的脊背一寒,骆泗搓搓胳膊,解释得越发磕磕绊绊:“那可以这么说……我认识你的前世。”
伏炎熙眸光一沉:“他和你有过一段故事?”
骆泗点点头,又摇摇头。对面青年表情阴沉,即使艳阳高照,也未能驱散他脸上的阴霾。
“那希望你记住。”伏炎熙转过身,似乎打算回到房里:“他和我是不一样的。”
骆泗尚在愣神,伏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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