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留步!”一名侍卫疾步上前阻拦了我道:“大帅在堂上议事,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难道我是闲杂人等?”我微扬了下颌气恼道,只这一高傲盛气凌人的姿态或是唬住了他。一名侍从首领跑来,他似认得我,拱手道:“夫人请在偏堂稍候吧。只是切莫出声惊动大帅。”
我徐徐入了偏厅,同主厅只一隔扇之阻。我听到了致深那深沉的声音嗓音沙哑疲乏。
“大帅,三思而后行呀,大帅!”厅堂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情绪颇是激动。
“大帅,虽然是倭寇攻击我北洋舰队于前,但朝廷明令不许擅自开炮还击。如今之事,寻个借口脱难为先,不然那些葬身海底的兄弟岂不是枉送性命,还要落个罪名。”接话的声音颇是含了几分狡黠,言语患得患失。
“岂有此理!倭寇冒充商船,突然开火炸沉我威扬号于先,不宣而战在后,若不还击,水师即将全军覆没,岂有此理!”致深的咆哮声,他平日深藏不露,极少如此的暴躁狂怒。但听他的话音有力,我多少也安了几分心,看来他的伤无大碍。
“大帅,死了的人,再风光也没用。还是想想活着的人如何免于罪责吧。”一声叹气,话里带刺。我听得云里雾里,却大致听出这些人是要急于为自己逃脱罪责,似要寻什么避罪的借口。
“那阵亡的奋威号管带薛富强,可是当朝户部贺老中堂的外甥;尸骨无存的奉天号管带林晓忠,那是兵部林老大人的公子;还有阵亡的经天号管带赵显,那是当今方老中堂的得意门生……数来数去,也就只有那个郑蛮子……”我心头一凉,原来是如此去在阵亡的将领中寻个替罪羊吗?我不由心头一颤,满心的鄙夷。莫不是致深也在涉足这笔肮脏的交易?
忽然一人凛声道:“大帅,郑兴国擅作主张驾驶振威号直撞敌舰,其用意如何谁能知道?人死无法对峙,就是血肉之躯去撞敌舰图个鱼死网破,谁信?朝廷也未必会信。”
“郭大人所虑不无道理。或是郑兴国见弹尽粮绝,急于驾驶铁甲舰去投降倭寇,摇尾乞怜,却不想被倭寇不解其意给炸沉呢?”立刻有人随声附和,那牵强附会的话听来让人发指。若非我深知郑兴国的为人,亲眼目睹了士兵们哭诉郑兴国殉国那气壮山河感人泣下的一幕,我都要被这些巧舌如簧用心险恶之人颠倒乾坤所迷惑。
“啪”的一声闷响,致深狠狠捶了桌案,痛斥道:“无耻之尤!诸公为避罪责,牵强附会地构陷英杰,就不怕离地三尺有神灵?”致深粗重的喘息,额头蒙裹着白绸,血渍斑斑,左臂也被包裹着悬系在脖颈垂下的绸带上。那眉头紧拧,痛心疾首地斥骂。两旁七嘴八舌和唉声叹气的官员们立时噤若寒蝉。
我气得周身发抖,如此卑劣的行径令人发指,郑大哥为国捐躯,人已葬身海疆,竟然身后还要受此构陷污蔑。我气得就要破门闯入,却被尺素一把紧紧拉住,惊呼一声:“奶奶,不要!”
或是这一声呼唤,惊得厅堂内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隔扇轩窗后的我。我惊得屏住呼吸,进退不得。
“谁在外面?”致深喝问一声。
一阵沉默,我的心揪紧提去喉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坟茔一般的沉默,我却渐渐的平静下一颗心,若是要我此刻走出面对这些禽兽,我也不怕。我冷冷启齿道:“妾身周谢氏,在此候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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