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娆揪着沙发靠垫上的流苏,嘴唇抿去了一半:“四哥一走,他就巴巴地养了花给人送去,我问起来,他手下那班人,一个个都说不知道,要是真的没什么,他们何必糊弄我?”
贝欣怡奇道:“他们都不说,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谢致娆赌气丢下一句,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头。
“你呀,还是在家里做小姐的脾气。”贝欣怡拨弄着手上的一枚蓝宝戒指,觑了她一眼,“要我说,当初你就应该把那小戏子弄回来。”
致娆杏眼斜飞,哂笑了一声,显是十分不以为然。贝欣怡也不恼,反而又靠近了些:“一个戏子,说穿了就是个玩意儿,逗弄两天也就扔了。他要是真起了这个意思,正心虚着呢,你替他办了,他只有更念你的好,你再撒个娇使个性子,他也只有打点起几倍的小心百依百顺地去哄你。”
她见谢致娆仍是神色愤愤,遂更加推心置腹地道:“退一万步说,要是他真敢把那小戏子留下,想怎么整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只一条,不要自己出头,就叫你哥哥去,连那丫头带着仲祺一道儿发作了,上头有公公婆婆,下头有攸宁,霍家不许纳妾,事情闹出来,人怎么弄回来的,还叫他怎么弄走。”
贝欣怡呷了口茶,见致娆专注在听,遂轻轻一笑:“里外上下,只有说你贤惠委屈的。可你这么一闹,他嘴上不说,心里认准你个泼辣狠毒,你划算吗?”
“……那现在还能怎么办?那小丫头也嫁人了。”致娆颦了眉尖,眼中一缕惘然,贝欣怡听着,竟是“扑哧”一笑:“我的傻妹妹,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借这事给你打个比方,哪儿是让你……说到底,就是你自己要拎得清楚,是你一时出了气要紧,还是他心里怎么想你,你们夫妻俩长长远远一辈子要紧,只要你自己拿稳了主意,里子面子一准儿都是你的。”
致娆被她说得气苦里也忍不住一笑:“你就是这么对付我大哥的?”
贝欣怡轻叹了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致娆,嫂嫂劝你一句:至亲至疏夫妻。有些事,不该知道的,你就得不知道。仲祺年轻的时候风流荒唐是有的,可他心地好,跟你打小一道儿处得也好,只有忍让你,没有欺负你的。他要真是存心让你不痛快,不声不响在外头养个小公馆,你一点儿法子都没有——昨天他来接你,你不回去,那他以后要是不来了,你怎么办?”
“他不来,我就不回去。”致娆话虽倔强,声气却软了。
“这是气话。”贝欣怡笑着站起身,理了理旗袍的褶皱,“还有一条,你要是怕他不来,下次走得再急,也记着把攸宁带回来。”
檀园高树美墅,几栋形制相仿又各有洞天的洋房隐在扶疏花木之间。安琪难得有兴致下厨,说是跟个法国厨子学了煎牛排,卖相还好,滋味却着实是让人消受不起,她自己尝了也脸红,逼着谢致轩切了两口,嘻嘻一笑也就放过了他。夫妻俩正商量着去哪里寻正经牛排吃,谢夫人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谢致轩那边一讲完电话,陈安琪便笑道:“是叫你去给致娆做和事佬吧?”
谢致轩耸了耸肩,“咱们去母亲那边吃饭?”
安琪对着镜子抿头发,珊瑚色的嘴唇轻轻一嘟:“我去雅汇吃牛排——免得我说了什么话别人不爱听;反正你家里尽有会说话的,能拣着别人爱听的说。”
谢致轩摩挲着她的肩苦笑:“你就那么不爱见我堂嫂?”
安琪在镜子里头白了丈夫一眼:“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是不爱见她一肚子算计,面上还要装好人,她这两天急着撺掇致娆回霍家,还不是为了军购的事?要我说,干脆叫他们离婚算了,当初寻死觅活逼着要嫁,现在又这样,何苦呢?”
谢致轩品评着她身上的衣色,帮她在妆台上挑首饰,闲搭了一句:“哪有劝别人离婚的?”
安琪抚着谢致轩挂在她颈间的链坠,也叹了口气:“明年参谋本部要改国防部,那边现在什么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致娆要是发发善心跟他离了婚,仲祺还有几天清静日子过。”谢致轩听着,忽然在她肘上捏了下去,安琪臂上一麻,缩着身子“哎哟”了一声,恼道:“你干什么?”
谢致轩却又捏了捏她的脸:“你这胳膊肘拐得不对了啊——这么替他着想?”
安琪气呼呼地转过身,反手在他脸上使劲儿拧了一把:“我就是!你吃醋啊?”
谢致轩捂着脸倒吸了口冷气:“你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安琪拨开他的手看了看,果然有两痕红印子,指尖轻轻点了点,想笑,又忍了,揽着谢致轩的颈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别人我掐着还不顺手呢!”
谢致轩摸摸脸,磨着牙点头附和:“……能让夫人用着顺手,也是我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