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突兀的变换、攻者与守者位置的颠倒,原本也是准备应战的明智光秀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神情莫名的看着传达至他手上的、上杉谦信的死讯,联想起前几日五虎退哀恸挣扎的模样,心里当真是……复杂得不知该如何形容。
原来那个时候,上杉谦信的死期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仍然蒙着面巾,仅露出的眉眼不足以叫人窥出他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和五虎退的对话才过去了不久,他也不想假作遗忘。只稍作沉思,明智光秀就抬起眼,对仍在和室一角念诵经文的数珠丸恒次问道:“你们是为何……这样在意历史?”
数珠丸恒次眼皮微颤,却仍是垂目,不知是望向地上、还是望向手中的佛珠。他的眼角分明有着浓艳的红与紫,白皙的脸却仍然让人感觉十分素淡,身上对这个时代而言不宜使用的紫衣也如僧衣般叫人难以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其颜色与款式。听到明智光秀的问话,他拨动佛珠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张口回答道:“‘皆为度脱众生’。”
明智光秀:“……”
“‘诸世界中,六道众生,生死所趣,善恶业缘,受报好丑,于此悉见’。”数珠丸恒次平静地继续说道,在将经文念诵完毕之后,他才微仰起脸,似是在看向明智光秀的方向,“我非佛祖,无缘得见‘万千八土’。然诸世界之于佛祖,与‘历史’之于‘付丧神’,想来应有共通之处。”
明智光秀:“……”
“明智先生是为何想要‘改变历史’,我等便是为何想要‘维护历史’。”数珠丸恒次并不奢望得到明智光秀的回答,只在象征性的顿了一顿后就继续说道,“……话虽如此,此生饶是身为付丧神,也终究难以摆脱三毒与世间八苦。”
明智光秀:“……”
一度信仰法华宗的明智光秀并不是完全听不懂《妙法莲华经》,但他毕竟对于佛法研究不深,烧掉寺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再加上他曾经与数珠丸恒次毫无障碍的交流过,现在很难不怀疑数珠丸恒次是在故意为之。
暂时没有深入探索经文要义的想法,明智光秀有些疲惫地用手撑住了额头,好一会儿才恢复精神,朝着数珠丸恒次挥了挥手,温声道:“……那么麻烦你去通知五虎退——他已经可以出发了。”
数珠丸恒次干脆地起身,朝明智光秀立掌行礼。他神情寡淡,黑白的珠链随着他的动作相互碰撞,声音颇为清脆,另一只手未曾立起的手掌松松地提着自己本体刀刃,浑身上下没有丁点杀气,饶是一头长发存在感十足,看上去也像是不苟言笑的僧人。
他没有对明智光秀支使他的行为发表什么意见,就像是听从三郎的命令看守自己的在这个时代的本体“数珠丸恒次”一样,在听到明智光秀的吩咐后步伐稳健地跨出了和室,一举一动都如呼吸般自然,因此反而缺失了“乖顺”一类的特质。
恰好是在数珠丸恒次刚刚跨出拉门的时候,五虎退正从远处的拐角处走来。看上去年龄尚幼的付丧神手脚细长,因为走得很急,苍白的脸颊上泛出粉色晕红,鼻尖的汗珠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他的机动(速度)比起目前身在丹波的任何一位刀剑男士都要高,因此只在瞬息之间,他就已经快步走到了数珠丸恒次的面前,眼睛似在发亮:“数珠丸先生——我……”
他结结巴巴有些说不清楚,看着数珠丸恒次无悲无喜的面容,最终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明智先生在里面吗?”
“——方才明智先生嘱我代为告知你。”数珠丸恒次说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动身。”
五虎退立刻就露出了安心的表情。他的模样看上去仍然透着几分沉郁,但眼睛却比刚才还要更亮。得到了数珠丸恒次代为转达的话,他忙不迭地向神情寡淡的青年付丧神道谢,而后又一溜小跑到了自己化形时一并诞生的白虎身旁,连行囊都不需要,就直接纵身跨上,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
上杉谦信死去的消息比尸体运送回城的时间更快,因此明智光秀这里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那位名将的尸骨却与大军一起仍在回国的途中。五虎退高到离奇的机动(速度)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追上上杉军,唯一可能耗费他多余时间的“目的地”具体位置,也因为“历史”和“记忆”同样深刻的镌刻在他脑中,根本不用细想就能确定。
只花了两天多一点的时间,五虎退就成功地看到了上杉军的暂时驻扎下来、用以夜间休憩的宿营地。
他摸了摸白虎柔顺的毛发,示意它们在外等候,而后娇小的身影就如电一样迅速地闪进了营中,绕开了巡查的足轻,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本应由上杉谦信居住的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