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举杯,心戚戚。
琴音呜咽,低低悲切。
泪,滴于酒杯,泛起圈圈涟漪。
无至亲,无至友,谁能与我同醉?
恍惚间想起那句“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一时悲从心来,和泪高歌:
“有过多少往事
仿佛就在昨天
有过多少朋友
仿佛还在身边
也曾心沉沉
相逢是苦是甜
如今举杯祝愿
好人一生平安
谁能与我同醉
相知年年岁岁
咫尺天涯皆有缘
此情温暖人间
……”
她的嗓音本是圆润美妙,因喝了酒又心情悲凉,声音略呈沙哑,缓缓唱来反而更有一股沧桑和沉重感。
水榭内众人一愣,机械的扭头。
那边也有人在?
或男或女的人怔住了。
而荷塘内的三人,神色骤变。
琮-
小舟中原本埋首抚琴的少年,手指一按,竟按住了弦,十三弦刹时静定,琴音嘎然而止。
正望向黑夜的那些人,心一震,冷不丁的吸了一口凉气。
“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而黑夜中,沧桑的声调还在重复。
“呼呼-”水榭内的人,忽然跳了起来,撒退就跑,一个个皆跑向歌声发源之处。
荷塘之中,碧袍男子与宫装丽人悄无声息的立起。
“铮琮-”
按弦的少年,松手,又拔弦。
低低缓缓的琴音,竟慢慢的与歌声同步调,宛如是特意为它配的乐。
嗖-
小舟轻轻一摆尾,无人划桨而自动,烛光火苗忽左忽右的轻轻闪动。
“呼啦哗-”荷花荷叶向两边倾伏,空出一条水路,任小舟通行。
一袭碧绿的一男一女,身形一弹,分别飘至小舟左右两方的空气中护着小舟前行,于是乎,前方的荷叶荷花远远的闪开,让出一条大道。
堤岸上的墨泪,犹自在唱,泪似雨珠,纷纷落。
呼啦啦-
不出几个呼息,她前方的荷叶荷花呼啦一声从中向边散开。
荷叶荷花摇摆着扬起一阵风,那风吹面而来,墨泪面前的烛火猛烈的忽闪,浑然不觉的她,声音也顿住,也正正卡在第三节中“谁能与我同醉”的“谁”字那儿。
小舟破水而近。
琴音还在继续。
一个晃间,小舟在即将触到堤岸时刹往前进的步伐,一男一女立在荷叶上,静静无声。
竟然真的在哭!
男子的心弦莫明的紧了紧,也在瞬间他明白之前同伴为何会有那种表情了。
泪眼糊糊的墨泪,目光穿透烛光,落在小舟中的少年身上。
他,为何在此?
那是她心中闪过的第一想法。
墨棋慢慢抬眸,眸光微凝。
前方的少年,一手握杯平放于胸前,一手抓着酒坛,白晳的小脸上两行清泪似雨线不停的流,斑斑泪迹更是一重复一重。
泪,滚到腮边,凝成颗颗晶亮的珠子,一串串的下掉,他胸前的衣襟湿一大片,堤面亦显出斑斑点点的水印痕迹。
那少年,像个玉雕的娃娃,好似一碰就会脆。
望着那张清泪长流的面,他的呼息微微一紧,胸口忽然痛了一下。
他见过少年很多回,不管是浅笑晏晏还是虎着脸,或者是了无生机的那次,都没有这次来的震撼,那张脸,深深的印在了脑子里,他的眼里也仅有那张脸。
他看着前方,又也不知不觉的停止。
墨泪望着忽然靠近的人,不语,她不想问,也懒得问。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泪眼望大眼,两两对望。
风声与脚步声正从一边接近。
那些争相奔涌着来的人,越来越近,最前方的什么也没看见,之后看见微弱烛光,再之便再到看到了坐地的人影,心中也越来越惊诧。
黑衣少年?
那个,不会是小药师吧?
别怪他们捕风捉影的乱猜,实在是但凡与小药师能挂上钩的东西都太具有让人胡思乱想的动力,但凡见到穿黑袍的少年,他们的想法也自然而然的往那上面靠拢。
又过了数息,前前后后似串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样的人终于跑近,灯笼与明珠光芒随着的人移动一跳一跳的在闪动。
“呼-”
“蹬……”
“呼哧-”
跑动带起的风声,脚步声,与喘气,汇在一起,最最前方的数人则气不喘,行走时脚步无声。
直至相距约七八丈时,前方的人在停止,也在那刻才看清荷叶上的一男一女与隐约的看到隐在绿色中的小舟的一个尖。
莲皇太孙?
人人神色一变,呼息微窒。
黑袍,小药师?!
再一看,看清坐着的少年一个侧面,再也禁不住的倒吸凉气,若说之前是猜测,这当儿就是确认,即使不确定的,有皇太孙在,那也是再不怀疑了,毕竟以皇太孙的身份,他是不会如此亲近一个人的。
这一二个的,怎么都跑这效外来了?
小药师在祭祀?
又细看一回,将一切看清,心中惊疑的人一颗心差点跳出嗓眼去。
后面的人相继跑近,一个个探头张望,瞧清前方情形的人,惊得头皮发炸,那些看不清,只看到一个侧坐身影的,见同行者一声不吭,也不敢问。
“各位请回,我家皇太孙只是想在此赏赏夜景。”宫装丽人眉峰微微的一闪,不轻不重的下逐客令。
皇太孙?莲皇太孙?
啥也没看到的人先是微微一呆,转之再反应过来。
那些瞧清情形如何的人,二话不说,毫无犹豫的扭头转身,也因他们不闻不问,那些不知情的不管还没喘顺气,也赶紧的撤。
数十人如来时般,又匆匆忙忙的往回跑。
不消片刻,又跑得看不见身影。
“那个坐着的是谁来着?”
跑出好远,有人才敢问。
“越小药师。”有人解惑。
“啊!”
跟着跑来凑热闹的人大吃一惊,两条腿迈得更勤。
开什么玩笑,莲皇太孙还好说,那小药师可是惹不得的主,不管他跑来这城外来干吗,远离才是上上策!
心有余悸的人,溜得那叫个速度,当全部退到几里之外的黑暗中时,才呼啦啦的停下,又遥遥张望,以察动静。
他们跑路时,在对望着的两人与立在荷叶上的两人,根本没关心他们的去留,四人谁也没出声。
良久,墨泪仰首,遥望星头一眼,将酒倒尽,再添再饮。
“越卿,烈酒伤身。”盯着人一口气又饮尽六七杯,墨棋忍不住打破沉默。
奇怪,阿烬为何没来?
他生出几分不解,以阿烬对他的紧张程度,应该不会让人独自行动,为何竟不在附近?或者,他还不知道?
心潮一涌,墨泪眼眶又发热,烈酒伤身,她何曾不知?但,身伤又怎及心伤之万一?心伤若无酒,只怕更重。
“你何曾不是在闷饮?”一眼扫过他面前的小桌,她不管不顾脸上的泪,张扬的笑。
或许,她与他的伤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此刻,他与她一样的苦闷,这是不争的事实。
是呵!
眸子一暗,墨棋低眸,年年今日独赏莲花,却不见那时的娇容,除了酒,又能以何解心中愁情。
他,应该也有伤心事。
“你们请便,子时之后我要祭至亲,不想被打挠。”墨泪微微合目,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谁无烦恼事呢?
?!
俊秀男子与宫装丽人心一悸,脑子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场景,以别有所思的眼神望了望黑衣少年一眼,又垂目敛眼。
小舟上的少年定定的凝望一眼,破天荒地的开口:“一会我亦祭亲人,一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