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昊与曲清幽抱着孩子到达曲府之时,正好看到管家王之利与他的婆娘在一旁等候。王之利家的见到曲清幽被罗昊扶下马车,立马笑道:“姑爷与姑奶奶可回来了?老奴在这儿都等了好些时辰呢,姑奶奶生了孩子后倒是越发有福了。”
曲清幽闻言,只是瞟了一眼王之利家的。“我爹与我娘呢?”
“老爷与夫人正在正堂等着呢。”王之利家的带着人簇拥罗昊与曲清幽往正堂而去,“唉,今年偏撞上了二姑爷战死沙场,老爷也不好像往年般摆寿席,夫人说不如就一家人吃个饭贺一贺也就行了。”
曲清幽道:“娘让二妹回来贺寿吗?”
王之利家的道:“夫人没让通知二姑奶奶,说她现在正戴孝呢,没得回来贺寿还冲撞了老爷。”
曲清幽暗自思忖,然后与丈夫对视了一眼。
粟夫人引颈眺望看到女儿一家到来,于是赶紧迎出去,责道:“怎么这些个时辰才到?”
曲清幽把怀里的罗澈递给粟夫人抱着,“出门前这两个孩子老哭,所以哄停了才会带着他们坐马车回来,倒让爹和娘久等了。”
粟夫人一抱到小娃儿在手,哪还记得抱怨女儿?只是一味地逗弄着自己的宝贝乖孙。
罗昊笑着上前给曲文翰祝寿,“祝岳父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让人把之前准备的寿礼交给王之利家的。
曲文翰哈哈大笑,看着罗昊怀里的小不点儿,道:“我这小外孙女倒是大了不少,看着就像幽儿。”
罗昊扶着女儿的小手臂倒是说了一些玩笑话,至此,一家人才就坐。这场寿宴倒是颇为冷清,只有几个人在坐,与去年相比的确排场小了好多。粟夫人更是没按往日的习惯让姨娘们出来立规矩,在一旁侍候的都是大丫鬟。
喝过了寿酒,曲清幽这才看向曲文翰,道:“爹,听闻你打算支持司徒将军重返战场,可有此事?”
曲文翰一听女儿提起这个事,双眼望了望女婿,看来是他说给女儿听的,心下颇为不快,他是长辈,就算他是世袭公卿世家的继承人,也不好管到他这岳父的头上,沉下眼眸喝了一口酒,“是有此事,你二妹现在守寡了,若我这当亲爹的也不多多帮衬她一把,那她在司徒家岂不是要被人看轻了?你二妹夫战死沙场,亲家难过想要上战场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粟夫人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司徒鸿死都死了,你偏为他强出头?再说清然那丫头不还生了个儿子?司徒家又岂会亏待她?没事净瞎想,这事赶紧别再弄了,他司徒家爱弄什么事就由他家,你别给我瞎掺和。”
曲文翰听了妻子那带训斥与命令的话,心中的不快更甚,他这妻子对着他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正要开口回话之时见到妻子凌利地朝他瞥了一眼,这才把话吞回肚子里去,端起酒杯沉闷地喝了一口。
“爹,对于朝政之事我也懂得不太多,但是这司徒家的事甚是复杂,若将来弄出了什么事来,爹还不得被牵连进去?女儿提这件事也是为爹的前程着想。”曲清幽肃容道。
“这是女婿教你的话,对吧?”曲文翰不快地道,“今儿个是我生辰,你们一回来给我贺寿就净说这些个话,你就不能让你爹过个开心的寿辰?”这段日子他都有去看望安慰哭得不成人形的二女儿,更是听了二女儿说二女婿就是因为大女儿才会被驱逐到边境去的,因此对这大女儿他心里多有不满,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罗昊看着曲文翰那张不快的脸庞,这才道:“岳父大人,我与清幽是为了岳父大人的前途着想才会说这些个话,岳父大人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也来之不易,而且岳父大人在朝中一直都是清明醒目的,现在为了那个曲清然而强出头确实不像岳父大人的作风。”
“我是长辈,你是晚辈,何时轮到你来指责我?”曲文翰不高兴地把酒杯重重地放回桌面上,提高嗓门道。
“女儿女婿是为你好才提醒你,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粟夫人站起来厉声道。
“好了,我受够你了,我知道你从来就瞧不起我,认为我出身寒门,所以你一直就骑到我头上,素日里我也让着你,可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生辰之日你还要使泼?你眼里可有我这个夫君?”曲文翰第一次朝妻子怒喝道,二女儿说的没错,他这嫡妻就是一个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粟夫人顿时就气得一张脸涨红了,这么多年了,曲文翰从没有这样大声和她说过话,现在居然敢造反了?“你这个混账东西,越来越糊涂。”
曲清幽看到父母两人相互指责,轻叹一声,上前扶着母亲,帮她拍背顺气,“爹,娘,女儿不就是跟爹商量一下而已,你们怎么就吵了起来?朝政之事风云变幻,女儿也是想让爹更小心一点而已,绝不是教训指挥爹行事的意思。”
罗昊也道:“岳父大人误会了,我与清幽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好心而已。”若不是念在这个曲文翰是妻子的生父,他才不会做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曲文翰别过头没再做声,粟夫人见丈夫不说话,在女儿的劝慰下也坐回椅子去,只是冷着一张脸,漠然地挟着菜来吃。
曲清幽正要返回位置坐下之时,就听到曲清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爹,女儿回来给您贺寿,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不用你回来给你爹贺寿吗?”粟夫人看着曲清然怒道。
曲清然睁眼挑衅道:“我回来给我自己的爹贺寿,母亲管得也太宽了吧,难道女儿给生父贺寿也不行了?”以往她是怕嫡母,可现在她都这样了对这嫡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清然说得对,她这是一片孝心。”曲文翰出声支援二女儿,然后不顾妻子忿怒的神色,朝一旁站着的王之利家地大声吩咐道:“还不多摆一双碗筷。”
“不准,今儿个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入席的,她还带孝呢。”粟夫人也大声喝道。
曲文翰听到妻子的反对声,勾起了心头的无名火,站起来质问了妻子几句,粟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当场就吵了起来。
曲清然嘴角擒着一抹笑在一旁凉凉地看着这场大戏,希望父亲最好当场赏嫡母这个恶女人一巴掌就更好了。
曲清幽看着曲清然那嘴角含笑的样子,就知道她故意回来给父亲贺寿就是要挑拨父母之间的感情,而母亲偏偏又是火爆性子的人,父亲心中又有积怨,所以一点就着。这个庶妹现在看来是越来越不像样。
“娘,今儿个是爹的生辰,你就消消气。”曲清幽劝着母亲,然后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罗昊惟有上前拉着曲文翰坐下,“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也是为您好才这么做的。”
曲文翰与粟夫人两人这才坐下,各自把头撇向一别互不理睬。
曲清然见两人暂时停火了,于是笑了笑径自坐到桌旁,“今儿个我是来给爹贺寿的,母亲拦着我好没道理。”然后两眼看向坐在不远处被丫鬟抱在怀里的孩子。
曲清幽看到她的视线对着自己的孩子,看来上回废了她一条手臂的事情她仍没有得到教训,看来这二妹还是要弄出点什么事才甘心了,望向丈夫,他的眉尖也是微微皱了起来。“二妹,你是真心要为爹贺寿吗?只怕贺寿是假,挑拨爹与娘争吵才是真的吧。”
“大姐怎么这么说?莫不是见我现在没了夫婿,都欺负我这个寡妇?”曲清然看到曲清幽说中她的心思,假装一脸委屈地上前找曲文翰哭诉。
“幽儿,你少说两句不行吗?你二妹现在的日子都不容易了,你还要拿话来挤兑她?”曲文翰朝大女儿不满地道,转头安慰了一下二女儿。
罗昊见这岳父越来越不讲理,妻子明明是为他好,他反而是倒打一把真的是好没道理,“清幽可没说错,岳父大人的眼睛莫要被人蒙上了,好意与坏心都分不清?”连他都看得出曲清然动机不良,这素日里也算精明的岳父偏偏还听信曲清然的一派胡言。
曲清然闻言后,哭得更是声响。
“哭,哭,哭,今儿个是你爹的生辰,你若想哭丧就回司徒府哭去,净把衰气带回娘家,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扫帚星。”粟夫人不满地道。
“夫人。”曲文翰大喝一声,二女儿都够可怜了,她就不能宽容一点?
粟夫人看到丈夫现在像个蛮牛一样,劝也劝不动,拉也拉不动,气得站起身,动作大到连椅子也被掀翻了,“咣”的一声掉到地上,“这宴我不吃了。”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曲清幽看着那个吹胡子瞪眼睛的曲文翰,“爹,娘是为你好才会劝你,你若一味只相信二妹,那么将来爹可别后悔。”说完,追着粟夫人出去了,明月与明铛也赶紧抱着孩子跟上去。
“岳父大人真是糊涂。”罗昊甩下一句话也提步出了去。
曲文翰的脸红了红,真是反了天,曲清然见众人离去了,假意擦了擦泪水,“爹,女儿回来是不是搅了您的寿宴?若是这样,女儿就立刻回去。莫让嫡母与大姐不高兴。”
曲文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母亲是太过份了,都怪我平日里把她纵成这样。”平息了一下怒气,这才温声道:“岸哥儿呢?怎不把他带回来?”
“他最近有些咳嗽,我让他在府里歇了。”曲清然坐下来,然后又抹起泪水道:“爹,我现在天天晚上一闭上眼就看到夫君流着血向我走来,要我为他报仇。现在公爹有意再返战场,还望爹能帮忙美言几句,让公爹达成心愿,这样也算是告慰夫君在天之灵。绝不能就这样放过杀害夫君的大金国贼子。”
“你放心,不能让女婿死得这么冤屈,既然亲家有意要报仇血恨,我自当也助亲家一臂之力。”曲文翰道,再说据他观察,皇上现在对于这件事已经同意了个七八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出头的机会,哼,会反对的只有大女婿那一脉的人。说他没有眼力,他吃盐都多过他吃米,还想爬他的头上来教训他,真是岂有此理。
曲清然看到父亲坚定的眼神,顿时心里就舒了一口气,看来待会儿回府后对公爹也能有个交待。
曲清幽在内院里安慰了粟夫人半晌后,粟夫人才算是消了一些气,然后拉着女儿道:“幽儿啊,你爹为曲清然那贱蹄子的公爹出头,虽然我觉得这事不好,但是也不至于会影响了你爹的仕途啊?”她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会反对只是不想看到曲清然那贱蹄子得好。
现在没凭没据的事情,曲清幽也不好跟母亲说司徒鸿有可能没死的话,若母亲在父亲面前说漏了嘴,父亲很有可能会透露给司徒将军知道,到时候非但不能阻止司徒将军拿到兵符,还会让司徒将军借机反咬一口。“娘,现在我不好说,只能让你劝劝爹,无论如何别掺和进去了,我怕若出了事,爹想要不被此事牵连也难。”
粟夫人见女儿说得严重,也不再追问,只是道:“幽儿放心,你爹的头脑若还不清醒,我掐也要掐得他清醒过来。”
“娘,爹确实是糊涂,不过若他真的不听劝,你也别为此而与他起争执。要不然真的中了曲清然的计谋了。”曲清幽道。
粟夫人听了女儿的话愣了一下,“那个贱蹄子的用心我知道,不过我看你爹那个样子我就来气。”
“娘别为此气坏了身子,那样就真的不划算了。”曲清幽颇有些担心道。
粟夫人惟有笑着让女儿放心,看着时辰不早了,纵使不舍,也惟有让女儿一家离去。送走了女儿,她刚要转身回去,斜眼就看到曲清然那贱蹄子被曲文翰亲自送上了马车也离开了,鼻子就哼了一声。
坐在马车里,曲清幽道:“闳宇,我总觉得曲清然今晚似乎有点不对路。”掀起车帘子,看了看外面静悄悄的夜色,“我总觉得我们这一路不会很安宁。”
抱着女儿的罗昊也看了看外面,“不用担心,之前我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只是岳父大人这回看来是吃了秤坨铁了心。”
曲清幽看着丈夫坚定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道:“曲清然尽拿她的悲情在爹面前诉说,爹也不是那心硬之人,焉能不被她打动?再者现在我们没凭没据的,这事情还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只要他们有行动就会有痕迹露出来,清幽,天下没有不露风的墙。我们要做的就一个字:等。”罗昊笑道,等他们露出破绽,那么就可能顺藤摸瓜,只是怕若他们的猜测成真,那么到时候帝王震怒起来,曲文翰可能真的没有好果子吃,
夫妻俩正在闲话之时,外头突然有声响发出,很细微的声音,罗昊顿时就坐正身子,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朝妻子道:“清幽,快点别给壮壮喂奶了。”
曲清幽听到丈夫的声音有几分肃穆,“是不是出事了?”急忙把衣服拉平整,抱着还没吃饱的儿子哄着,不让他哭出来。
罗昊点点头,“看来你那庶妹很不安份呢。”
曲清幽闻言,紧紧抱住怀里的儿子,看来今晚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罗昊朝外头道:“明月,明铛,你们进来。”
明月听到吩咐,立刻跳上马车,道:“二爷,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罗昊把手中的女儿递到明月怀里,“你在这儿保护二奶奶与哥儿姐儿,明铛,你顶替培安在外头驾马车,若有什么事一定要保护好主子的安危。”说完,握了握妻子的手,“清幽,我到外头去看看。”
明月与明铛都点头,“是。”
曲清幽心里有几分紧张,反握住丈夫的手镇定地道:“闳宇,你要小心,别逞强,府里得了消息,会很快派人来的。”
罗昊点点头,这才执起宝剑掀起车帘子出去查看,坐上培安牵来的马匹,提高警惕地看着这两旁安静的街道,现在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越是这样就越不能放松,他转头给护卫们打了个手势。
人人都提高警觉看着周围。
马车里的曲清幽紧紧抱着儿子在怀,外头有丈夫,她自然是安心的,不过她仍两眼紧盯着车帘子,提高警觉。这里是燕京城,天子脚下,曲清然与司徒将军居然要在这地方袭击他们,看来大家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希望外公能传来好消息,那司徒家也必须为了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明月见到曲清幽不言不语,以为她紧张,忙道:“二奶奶放心,婢子拼了命也会保护二奶奶与哥儿姐儿的安全。”
曲清幽看着身边这个二十岁左右一脸镇定的女子,笑道:“有你们在,我自然会安心。”
曲清然的马车在后面悄悄地跟着曲清幽的马车,坐在车里的她透过月色看着那远处的马车与护卫,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紧紧地攥着马车的辕壁,一张原本尚算美丽的脸庞因为仇恨而变形,咬牙切齿般的低声道:“再过一会儿,曲清幽,我就要你梦断今夜,为我夫君垫尸底。”看了看自己使不上力的另一只手,恨意更深,“当然还有另外三个你至亲之人也要与你一道共赴黄泉。”
突然外头有亲卫道:“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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