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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重复三两遍之后,云瑶才将那些匈奴话都硬记住了。
等那些巫师们一一地作答完毕,权宦才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着狼皮地图,说了长长的一段匈奴话。云瑶听不明白,便只能暂且忽略过去了。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默记着那些水源地的名字,还有那幅简陋地图上所标注的位置,生怕自己漏掉了哪一处。
但凡是漏掉了一处,哪怕只有一处,汉军都完蛋了。
又过了片刻,权宦挥挥手让巫师们下去,又让小奴们将地图收了起来,才躺倒在一张狼皮褥子里,不多时便发出了细微的鼾声。如此昼夜颠倒,也是因为大单于不让他轻易露面的缘故。
云瑶悄无声息地退出那座营帐,朝汉营里飘去。
不多时,她便飘回到了汉营里,找到自己本体所在的那处营帐,而后睁开了眼睛。
高肃不在,整片营地里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她身上披着高肃的外袍,但他人却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走到帐外看时,整座营帐里都是空荡荡的,除了两个老弱的军士在整理药材之外,便再也见不到什么人影了。
云瑶从早晨一直等到黄昏,直到自己的耐心都将要耗光了,才等到了归来的汉军。
汉军们三三两两地相互搀扶着回来,神情有些兴奋也有些疲惫。他们大多在谈论着今天那场战事,例如自己又杀了多少匈奴人,例如卫将军多么神勇无畏,又例如……
云瑶听着听着,忽然明白过来,刚刚卫青又带人出战了。而且高肃,他也去了。刚刚自己在匈奴营帐里听到的“卫青”云云,指的就是这个。
她想了片刻,便从身体里飘出一道淡淡的影子,飘到营地外面去了。
汉军们还在三三两两地,互相搀扶着回营。高肃带着两个人,从远处策马而来。纵然是经过了一场鏖战,但他看上去精神还算足,连眉宇间那些淡淡的疲惫之色,也像是淡褪了不少。等进营之后,高肃便翻身下马,将战马交给了一位军曹,便朝云瑶本体栖身的那座营帐走去。
她心里隐隐松了口气,便又飘回到营帐里,再次睁开了眼睛。
高肃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却在她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低低唤道:“阿瑶。”
云瑶起身迎上前去,却看到他连连退后了两步,无奈道:“等等……等一等阿瑶,我身上脏。”
云瑶这才留意到,高肃身上混合着泥土、枯草和血迹,还有些刺鼻的血腥味儿。她心里突地一跳,焦急地问道:“你、你受伤了么?”又焦急地上前两步,想要细看。
高肃猝不及防,被云瑶攥住了胳膊,又被她三两下解开了铠甲。他按住她的手,低声道:“我未曾受伤。阿瑶。我未曾受伤。”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地,像是在安抚一般。
高肃将她微凉的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反复地低声安抚道:“阿瑶,我未曾受伤。”
刚刚闻到血腥味儿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之外,指尖也变得有些微凉。高肃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一点点捂热了,心里也才慢慢地安定下来。
云瑶伏在他的怀里,低低说道:“你方才吓坏我了。”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没有大碍。”而后又仔细地打量着她,见她神情微有些疲倦,又低问道:“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可是事情不大顺利?”
云瑶摇摇头,将他的铠甲重新系住了,才踮起脚尖,附在他的耳旁,将自己在匈奴营帐里看到的、听到的、连同自己的担心和害怕一起,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他听。
高肃听着听着,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低声道:“此事重大,需得奏闻卫青将军。”
云瑶一怔,讶然问道:“长恭你……你听得懂匈奴话?”
刚刚她照本宣科复述出来的,那些古怪又拗口的匈奴话?
高肃哑然失笑,道:“阿瑶,我在军中日久,自然听得懂匈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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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高肃便去到卫青营帐里,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卫青。
“……因而汉军危矣。还望卫将军将此事告知于军中,将那几处水源地严加看管。且匈奴营中的那人,亦当即刻遣人诛杀之。断不能再容。”高肃道。
卫青听完那一席话,却未下断言,而是问道:“你如何能肯定,瘟疫之事为真?”
高肃暗想阿瑶说的话自然是真的,但他却不能对卫青这样说。一是因为阿瑶曾叮嘱过他,千万别将自己的秘密透露出去;二是因为他信任阿瑶,卫青将军却不见得对她如此信任。
故而高肃言道:“是军中细作所言。”
卫青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但他却并未多言,而是又问道:“那人现在身在何处?我见见他么。你说匈奴营里的那位权宦,曾是和亲宗女的陪嫁,后来又转而为匈奴大单于出谋划策。此人可是曾对汉臣使者恶语相向的那位,中行说?”
高肃微微颔首道:“正是此人。”
卫青站起身来,负着手,在一片同样线条简陋的地图上看了片刻,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高肃又道:“若是卫将军不信,末将愿意带人前往查探;如遇取疫毒、投施疫毒之人,当一举诛杀之;若是此言有误,末将自当在将军面前,令军棍五十,以示惩戒。”
卫青转过身来看着高肃,片刻后,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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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高肃便带着人离开了。
云瑶回到中军帐里,陪着那位支支吾吾的胶西王翁主补眠。补着补着,便又有一道淡淡的影子从她身上飘了出来,追随高肃而去。她有些担心高肃,便想要悄无声息地跟着他。
但她刚刚飘到高肃身旁,便看到高肃蓦然一僵,回过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
旁边有军士策马过来,询问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
高肃摇摇头,道:“没什么。”便又策马而去了。云瑶一路跟在他身后,恰恰与他保持着三两步远的距离。她是魂体,因而可以很快跟上马儿的速度。但是……
在转过一处小山坳之后,高肃忽然回过头来,有些不确定地唤道:“阿瑶?”
他带出来的那些军士,都在前边十步开外的地方,暂时看不到这里的情景。
云瑶微微愣了一下,在空气里一点点地显出身形来,惊讶道:“你、你当真能感知到我的所在?”
高肃颇为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道:“阿瑶过来。”
云瑶讷讷地往前飘了两步,又慢慢地缩成了一团,飘到高肃手心里。高肃低低说了声“呆稳了”,将她妥帖地收到腰封里,随后长腿一夹马腹,策马驰骋而去。
云瑶的两只眼睛都变成了⊙o⊙
她、她真的被高肃栓在腰带上带走了,づ﹏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