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就是他的儿子和儿媳。”
这样的话若不是亲耳听到,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一个稚童之口。
楚留香边觉得心底发寒,便又有点忍俊不禁。他停住手中擦拭的动作,眸光凝注在这孩子的眼瞳之上,温和道:“你恨我们吗?”
安宁眨了眨眼睛。
她紧紧地盯着楚留香,小嘴一抿,沉默许久后,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两块被彩纸包裹的糖果来:“哥哥,吃糖吗?”
楚留香从她软软的小手中将糖接了过来,安宁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似乎是想确认他将这糖果吃下去。
楚留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么担心我不吃?”
“不仅是你。”安宁道,“还有另一个哥哥。不,应该说,尤其是他。你们两个都要吃!”
这话在香帅脑中一过,几乎直接等于“你们两个都要死。”
他将这糖果紧紧握于掌心,心中的无力感与上一个梦境中如出一辙。
这些事情,本该与这个孩子无关的。
然而现在,她却成了对所有痛苦和仇恨感受最深的人。
“怎么了?”元原走进院子,耳畔一片寂静。
这人不是在收拾东西吗?怎么没有声音?
楚留香收好面上所有神色,将早已擦拭好的竹席抱到了怀里,状似什么也没发生地道:“刚收拾好竹席,歇一会。”
元原当然不会相信这话。
屋中一共四个人,能让香帅心绪波动至此的,约莫只有安宁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这简单一个“她”,本应听不出元原说的到底是老翁还是安宁,但香帅却仍然清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说什么。”
楚留香已收好了那两块糖果,就放在自己的胸口。可他却不想递给元原,也不想让元原知道这件事。
楚留香回身,即便知道这人看不见,却还是露出了一个温暖和煦的笑容:“走吧,天色已晚,我们也得休息了。”
元原笑着听他与自己擦肩而过,进了屋中,嘴角的笑容便在一瞬间消失于了夜色之中。
他五指慢慢扣紧,心中油然一股戾气。
这安宁究竟与楚留香说了什么,这人平时最是恣意,怎会让他困扰至此。
... ...他是不是对这个孩子太温柔了?
元原轻轻后退一步,朗朗月光之中,他面上杀意一闪而过,却又在一个转身间消于无形。
衣袂归于平静之时,灯火熠熠之间,他仍然是那个不染尘埃的雪衣少年。
楚留香回眸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元原,他心中原本因安宁而起的郁结也减轻了不少,笑道:“今晚可能只能忍下了,我明天就去集市里买两套铺盖回来。”
元原点了点头,道了句辛苦,心里想的却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不在,方便我办事啊。
楚留香简单收拾了一下竹席,又将另一个包裹递了过来。
好在白七悠他们虽然没有给他们带铺盖,却准备了好几套换洗的衣服和里衣。
因两人都是男子,无甚忌讳,这屋子门又已关好,也不用担心安宁那丫头突然闯进来。
是以元原倒没多想什么,直接开始宽衣解带准备休息。
他不多想,楚留香当然也没什么好多想的,最多感慨一下——
真是光阴似箭,恍惚间面前这个还是当年倚在自己的孩童呢。
不过这恍惚却只是一瞬,他目光很快便是一凝。
眼前的少年刚刚脱下外面的深衣,然后左手无意识地一握。
这动作他曾见过的。
四指成拳,将大拇指裹于掌心,随后稍稍一用力。
因为唐原便曾这样握过拳。
楚留香的视线久久停在这人修长的手指之上,心脏竟跳动地有些急切。
这样的小动作,难以掩藏,也足以作为证明。
可是,他为何以前从未见过云儿有这样的动作?
楚留香自然不知,元原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动作——
当他起了杀心之时。
往日的原随云自然不会在楚留香面前动杀心,而现在的元原却有些疏于防备。
他倒不是真想将安宁置于死地,可他也绝不会因为这是个孩子便将自己和楚留香的生死置之度外。
若她没有危险到他们二人,元原自然不会动手,可若安宁得寸进尺,他自然也不会任由她恣意妄为。
毕竟——
他若真是会对孩子网开一面的人,那十年前的他、便必不会那般冷漠地对待彼时亦是个孩童的李红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