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蔺澄泓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没有抬头,继续沉浸在他的音乐里。我闭上眼睛聆听,希望能在他的乐声里寻找他心中的波澜,却没有。乐声清雅动听,但是,只限于乐声。弹琴的人清冷出世,与当日高歌《胡无人》的蔺澄泓,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我心里暗自替佳慧不值,这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块石头。站起来欲走,乐声却嘎然而止了。
“公主殿下,”蔺澄泓开口说话了,声音清清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澄泓要告辞了,感谢公主殿下这十余年的关照。”
我暗自吃了一惊,惊愕的看着他:“你要走?去哪里?现在到处都在打仗……”
蔺澄泓波澜不惊的说:“西平候府派人送信来,请我过去。”
我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儿,不由一笑,讥嘲道:“西平候府?据我所知,西平侯爷常年驻守幽州,并不在府里呀?”
蔺澄泓没有接我这句话,连看都不看我,站起来躬身行了一礼,欲言又止,转身就走。
“站住!”我喝道,“怎么,有了新主子,就可以对旧主子无礼了?”
他听话的站住,恭敬的回过头来,只是这恭敬里,总有那么一点夸张的造作。他低着头,谦卑的回答:“澄泓无意冒犯公主,只是王爷看起来并不需要在下效劳,养在府里这样吃闲饭,澄泓心里惶恐的很。澄泓不走,难道还等人来撵吗?”
我听他这么说,一时语塞。周斯年是不是有故意冷落他,让他自行离去的意思我并不知道,以前也许没有,可现在因着佳慧的缘故,会不会有这个想法却难说的很。
故而不再挽留他,说:“先生准备什么时候走?”
蔺澄泓说:“西平候府说,只要在下答允了,他们会派船来接。”
我看着他,他长长的头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有一绺从额前斜披下来,盖住了右边一半的细长的眸子,加上他清冷无依的清瘦面容,让人忍不住的想怜惜他。
我轻声说:“西平候府那里,现在只有朝仪公主,她是个能惹事,但怕事的女人……武修成,在塞外曾经生噬人肉你知道吗?”
蔺澄泓微微一笑,道:“公主少见多怪了,公主难道不知道,生噬人肉,是李氏家族的一种传统吗?据在下所知,王爷……呃,在下说过,这只是以前的一种传统……不一定真的就大口吃下去……震慑敌人而已。”
我听他把周斯年与武修成相提并论,不由想起陈显仁说的,周斯年与指挥使是一丘之貉的话来,心头火起,气急败坏的顿足皱眉道:“我好意提醒你,你提年哥做什么?他与那武修成,能是一样的吗?蔺先生,你好自为之……”我斜睨着他,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怨愤与蔑视,讥嘲道,“既然现在晚节不保,当初何不答应朝凤公主?平白的受了那许多年的奔波劳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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