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此起彼伏的几声“延将军”伴笑而来。
拂耽延抬眼望去,为首的正是东主麴智湛,他身边二人跟着他一同抱手作礼。拂耽延忙向麴智湛先拱了手,又转向他身边一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抱手行礼,“苏大总管。”
麴智湛另一侧的一名胡将却径直大步朝他走来,大大咧咧地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哈哈”大笑着道:“属你来得最迟,一会儿该先罚酒三碗。”
“弥射将军……”拂耽延正欲告罪,忽见弥射冲他飞快地使了个眼色,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掌加大了力道,嗓门也提高了两三成:“想必定是我那妹子不晓事,妇人家总是如此,出个门拖泥带水。”
说着弥射拽住了他的手臂往正堂里带,拂耽延一回身,正瞧见半掩在麴智湛身后的秦岩。他像是受了提示,乍然醒悟:认出风灵的秦岩,急需要抓个机会在圣人跟前将功折罪的秦岩,此时此刻大约已抓住了这个机会,向麴智湛通了风。
拂耽延胸口一凉,他所想过的最坏的打算在脑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弥射在他的臂上刻意捏了一把,拂耽延遂顺着弥射的话回道:“倒是要向阚夫人告个罪,依勒她……晨起身子不适,并不曾来。”
对面堂前秦岩的鼻翼果然快速地抽动了一下,面上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与麴智湛对视一眼。
“无妨无妨。”麴智湛朗声笑道:“原也是拙荆思虑不周,大寒天里怎好劳动阿史那娘子特特儿地跑这一遭。”
拂耽延随口应付了几句,几人便撂开此话,互让着进了厅堂。
酒过数巡,苏定方、拂耽延、弥射三人谈得甚是热络,本就存了惺惺相惜之心,再相互说起了对方的得意立威之战,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秦岩本是文吏,说起军中之事自是无从接话,只得侧耳紧跟着众人的话天南地北地转了半晌,陪着笑脸几乎僵坏了面颊。
他好容易说服了麴智湛设宴将那位云麾将军夫人请来,只待麴智湛亲眼瞧上一瞧,确准了确是昔年太宗身边侍墨的顾娘子无错,他便可传急报回长安,禀明云麾将军欺君私匿和亲公主,招致西疆七载未平。
眼看着证据已确凿,平步青云回朝的日子已不远,一伸手却抓了把空,秦岩岂能不懊丧,他却不知麴智湛心里的另一番计较。
麴智湛应承了秦岩亲自验视阿史那依勒确不假,可他也清楚秦岩因柳奭牵累,在户部受人钳制排挤,为人不甚磊落又是个没成算的草包,岂肯白白冒着开罪拂耽延的风险替他作证。从麴智湛这儿来说,倘若秦岩所言非虚,他只想借此将拂耽延犹如风筝一般紧牵在手心。
纵然他有军功护身,也抵不过欺君大罪,更遑论是私匿了天家送来和亲的公主,当真是胆大包天。再退一万步,即便他不惧死,总该替他犯天下之大不韪匿下的那妇人想想,替他家中的子息留条活路。
“三位将军……”麴智湛笑呵呵地谦声插话道:“宴终究是宴,咱们又非牙帐布兵。”说着他抚掌三下,一阵细碎脆亮的铃铛声欢悦地闯了进来。须臾间,脂粉浓香和着铃铛的清脆俏皮,带进来了几名颜色上佳的胡女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