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柳爽身上的鞭伤,和亲的一行人在敦煌城多耽搁了两日。七月天里,暑气太重,上路一颠簸起来恐怕他身上的伤口皆要崩裂溃烂,且离了敦煌城越往西走越荒芜,莫说像敦煌城这般热闹繁忙的城廓,连个像模像样的小镇也是难觅。
风灵身边带着康达智独门的蜈蚣药酒,她明智这药酒若是予柳爽用下去,不过几日便能结痂,可这药酒既是康家独有,予谁都好,只能交予柳爽来用。
趁着柳爽养伤,风灵往城外千佛洞去了一回,自家的佛窟因无人搭理,已封了门,她心中愧疚,想着若得逃脱,待日后安定了,便将这佛窟重开了,托付予哪间寺庙,供众人礼拜,也算是功德一件。
康家的佛窟有法常寺的照拂,香火鼎盛,常有贫苦人的社邑在此集聚,风灵甚是放心。
她本想往北边的供奉窟去拜一拜,上一回同拂耽延一道困在窟内时,尚不知那壁画和牌位皆与她有关,如今她对那段隐秘的过往已豁然开朗,那壁画上所绘的,是她忘却的幼年,牌位上供奉的,是她生身的母亲,和因她而亡的无辜宫人。
到了洞窟口,才发现那小洞窟已教人封堵上了。风灵在洞窟口呆了许久,扶着杏叶的胳膊,端端正正地在洞窟口拜了三拜才离去。
随即她往法常寺去了一遭,本向当面谢过拔苦法师这些年来照看康家的佛窟,无奈拔苦法师并不在寺内,僧人告知法师往别处寺院论佛法去了,她坐了一回,吃了茶,歇过脚便离去了。
归途中,路过市集,风灵带着杏叶采买了许多干胡饼、水囊、毛毡,称手的刀刃利器也买了几样。再有就是胡人的衣裳袍子买了两身,杏叶从未穿过胡袍,起初尚扭捏着不肯上身,风灵压着嗓门,正告道:“你这襦裙绣鞋的打扮,只怕走不出二十里便要烂了,介时便要光着身子走。”
杏叶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捧起了胡袍。胡袍窄腰窄袖,风灵因小腹已鼓了出来,只得择了一身宽大的男袍,革带也舍了不要了。
采买停当了,二人悄悄儿地将东西从永宁坊的后巷带了进去。亏得风灵熟悉永宁坊,更熟悉康家的宅子,抱了一堆物件,从后角门闪进宅子里。早有弥射的心腹在后角门等着接应她们,接过她们带回来的东西,便径直送到弥射那处去收拾打包。
到了第三日上,柳爽焦躁不安,不愿再多拖怠一日,即便身上灼痛依旧,也不肯再在敦煌城内歇着了,下令收整队伍,继续前行。
临行前一夜,弥射来探风灵,赠了一管细竹筒予她。
风灵拔开塞子,从细竹筒内抽出一卷纸来,展开一看,原是入西州的过所,却见那过所上留名处写着:阿史那依勒。背后还有几行字,她翻过来阅看了一遍,是弥射手书,写明了他族中表妹往西州投亲。
风灵疑惑地抬起头,弥射笑道:“而今你产业在西州,脱身后,若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往顾坊去,还怕柳爽寻不到你?只怕你头一天走,两天的功夫便又教他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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