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球罢了。这一坛干鱼脍,仿佛有些烫手。
瓷坛子递送到了她跟前,总不好不接,她接过瓷坛时,目光在索良音脸上滞了滞,本想着能从她那儿获知一二。不料索良音递过瓷坛,掉头便回王氏身侧,目中仿佛再无她这个人。
恰有内监来传,称圣人要用的汤药已妥,还须得由风灵端送进去。风灵便借此辞过,从王氏淡漠不屑的目光下,索良音含嘲带讽不怀好意的神色中匆忙跑开去。
她端着汤药至含风殿阶前,正逢李治从阶上下来,风灵一眼便瞥见他双目微红,大约很是伤怀了一场。她忙侧开身,躬身让出道来。
李治自她身前过,足下顿滞。风灵不由将腰背压得更低了几分,恭恭敬敬地谢道:“风灵谢过殿下赏赐。”
“阿耶跟前你多尽心。”李治点了点头,不明就里地丢下一句,大步离去。
阿耶跟前……怎不称“圣人”,不称“陛下”?“阿耶”也是能随意同外人道的称呼?风灵口中应诺,心里觉得别扭。再细想,太子许是伤神过度,一时没了顾忌,家常的话脱口而出了罢。
圣人在殿内等着汤药,风灵无暇多想,端着汤药便进了殿。
风灵放下汤药,李世民转过脸,目珠浑噩,模样瞧着精疲力竭,他向那汤药望了一阵,长叹着摆了摆手。
风灵极是为难,还待要劝,他声息低弱道:“药石已是罔顾,索性不吃了。”
“圣人可还想用些什么?我这便去做来。”她俯下身切切问道。他说的虽是左性的话,风灵倒觉在理,既已是这副光景,不若使自己欢悦些,弃了苦药,吃些愿吃的。
“凤翎,凤翎……”李世民忽然显出焦躁不安,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我在,我在这儿呢。”风灵轻声应答他,伸臂过去好让他抓握。
李世民握住了她的腕子,长长地松下一口气,喃喃似自语:“凤翎,若是,若是你阿母问起你过得可好,阿耶该如何答她?终是阿耶对不住你。”
他口里说着似糊涂又似明白的话,目珠里光彩尽失,一双眼透过眼前的一切障碍,望向只有他自己能望见的地方。风灵坐在睡榻边,僵着手臂任由他握着,自忖他的神智只怕已涣散。
玄奘法师赶译出来的经文,她在这病榻边念了数万遍,早已背得烂熟。此刻风灵除却将那经文再反反复复地念着,也别无他法。
阿盛在风灵身后哽咽道:“一十八年了,虽无人提及,可奴婢比谁都清楚,圣人一刻不曾放下过汝南公主,常觉愧对英华夫人。”他一面抹着眼角,一面背转过身去,“亏得这两年得遇了顾娘子,生了这般样貌。纵不是真的,也请顾娘子多担待,好歹将他这大半生的思念愧疚圆过去了罢。”
风灵闷头诵着经文,不置可否,不作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