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时,宫人在含风殿内走来走去,将殿内各处的灯烛一一点燃。许是这一阵响动,将李世民惊醒。
他微微张开眼,避开刺眼的灯烛,他眯缝的眼里,倚坐在他睡榻边足踏上的人影恍惚恍惚。他遥遥忆起征剿薛仁杲那年,他突起疟疾,为不延误军情,他求大疾速愈,冒险饮下凶悍汤药,昏睡几日,初醒时便见英华在他睡榻边倚靠着,与此刻眼前景象如出一辙,连榻边守着的人都如此相像。
掐指算来,该有三十年了罢。李世民颤颤地长叹,心底默道:英华,教你独自等了这些年,苦了你了。
风灵忽然听见李世民叹气,见他醒转,想着他今日醒得少,忙撇下手里正看着的书卷,执起经文要念。李世民微抬起手摇了摇,示意她不必念经文。
汤药在热水里温着,他既不要听经文,风灵便要去端药来予他吃。
刚要起身,便听他在睡榻上微弱地唤道:“凤翎……”
风灵一怔,僵住了身子。
“凤翎,不必去忙,坐着说说话。”李世民声音虽低弱,风灵却不曾听错,他确是在唤“凤翎”,一时间她不知他究竟在同谁说话。
“凤翎,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他偏过头来望向风灵。
风灵这才确定他这是在同自己说话,有心要纠正,可一见他浑浊不清的目珠,心里一软,便应了下来:“禀圣人,今日,正是三月三。”
“上巳花朝日……”李世民叹道:“今日,本该是你行奠雁礼的日子,却教我辜负了。”
“圣人莫要再说这话。”风灵心里发酸,鼻端跟着发酸,“风灵尚且不急,圣人倒急了。”
李世民静默了许久,仿佛又有些昏沉。风灵只当他又要睡去,一想他这一整日尚未进过水米,忙上前要架扶起他,“风灵熬得些稠米汤,圣人好歹进一些再睡罢。”
阿盛带着另一名内监上前,一同帮着将他扶坐起来,在他身后塞了锦靠好抵住他身子不往下滑。李世民吃了几口米汤,摆手道:“罢了。昔年马上征战四方,如今连睡榻上都坐不住,人不负岁月,却都教岁月辜负了。”
风灵放下还剩大半米汤的银碗,勉强撑起一个笑:“圣人今日好容易醒了,咱们说些旁的罢,不说那些暮气沉沉的话。”
李世民扯动唇角笑了笑,将风灵端详了良久,“你这样的年纪最不该被辜负,却因我一己私念,想教你多伴我些时日,一再耽误在此。去罢,回长安城去……去找阿延。”
风灵直摇头:“圣人从未耽误风灵,风灵愿意在此伴驾。”
李世民微笑着阖上眼,似乎很是疲倦:“去罢,好孩子。阿延甚好,你择得不错,既是良人,总不能负了他,去罢。且今日本该是你们的奠雁礼,却未能成礼,你去,替我向他道一声‘对不住’……”
这些话好似耗尽了他全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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