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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她和时奕州结了婚,成了不少人心中的楷模夫妻——听上去很不好,但时奕州也因为经常和他在一起,没过两年就病逝了。
梦里的一切都与现实相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雨凝总觉得那不仅仅是一个梦。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消磨着时间,偶尔会写写日记,像小时候老师跨过她那样画上几张不错的画,在天气好的时候她偶尔会出门,但也是在农房外的院子里支上个躺椅,反复地想着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梦境。
直到有一天,消失了快两周的系统终于再次出现,它问她,能不能放它走。
程雨凝想了想,“你要去哪儿?”
脑海当中的系统声音很小,它说要死了,它认输了,程雨凝身上的气运值已经清了零,他要回到厂长身边。
程雨凝哦了一声,问它,如果你要走的话,接下来去干什么呢。
系统说它要找一个新人,找一个上进的宿主,它不想在把时间干耗在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性上,它反复地喊着程雨凝的名字,用甜甜的声音请求她放自己离开,也算是给‘朋友’的最后一点帮助,
程雨凝又哦了一声,但是这次没有再说话了。
系统经常骗她,但是看来有一句话却是真的。
——如果不是系统和宿主双向同意,那就只有宿主本人去世以后,寄居在她身上的系统才能被准许自动离开。
系统不能杀人,当然也不能杀宿主,虽然没了气运值,但程雨凝觉得自己现在活得还好好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可是系统不一样。
先死的一定是它。
程雨凝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当中突然找到了路,她决定无论多久都要和系统死耗下去。
而察觉到她想法的002号几乎是在瞬间变得崩溃,它在程雨凝的脑袋当中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噪声,又用仅剩的力量时不时地电击着她。
春天,感觉到被背叛的系统是那样的愤怒,它嘶吼,它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地在夜里喊着她的名字。
夏天,没有了积分来源的系统陷入了低迷模式,它又带上了虚伪而又可爱的面具,一声声请求着程雨凝放过他。
而秋天,它像是没有了灵魂的木偶,每天维持着最低力量在程雨凝的耳边念叨着,几乎要将人逼疯。
程雨凝有长好一段时间都没能睡一个完整的觉,心灵和身体双重的折磨让她看上去糟糕极了,像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下去,她输了这么多年,总得在一件事情上学会当个赢家吧。
然后在她下定了决心的第二个早晨,她仿佛听到了脑海深处传来了清脆的响声。
就像是某种精美的玻璃制品被打碎似的美妙声响,程雨凝还来不及细细地去思考,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未像今天这样轻松而又清明过。
“系统?”
她张开有些开裂的唇,轻轻地喊了一句,却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回应。
天边的橙色随着她的声音而落下,冬日的寒风顺着将小屋外的椅子吹得嘎吱嘎吱地响,似乎不错错觉,系统好像真的消失了。
系统真的消失了吗?
只是程雨凝不敢相信。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聪明,比脑子也比不过002号那种精密的仪器,她想了一个晚上,最终决定用一个最笨的办法。
等。
她一如往常那样生活,也许是因为心底的那一点点希望,连早就吃腻了的各种速食产品也变得比以前更有味道。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光秃秃的枝丫迎来的春天,带着希望的幼苗从地下钻了出来,而在第四个月,程雨凝的身体自然而然出现好转的时候,她知道,系统它真的消失了。
她颤抖着双手推开那扇她已经有好久都不敢真正推开的门,下一秒,灿烂的阳光随着她的动作照进了屋内。
死气沉沉小屋瞬间变得敞亮,似乎连那些让她痛苦,让她无助,让她后悔的一切情绪都随着日光消失在了过去。
程雨凝盯着太阳看了好久好久,哪怕眼睛因为疼痛而流出了生理泪水也久久没有移开。
她又哭又笑,第一次没有丝毫顾忌地扯着嗓子大声地哀嚎。
她的哭声中中充满了喜悦,充满了期待,她在高兴,她所失去的人生终于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整整四年的日日夜夜在她的眼前划过,曾经朋友们的笑脸在她的眼前划过,程雨凝捂着脸蹲在地上,一滴滴抑制不住地泪水顺着她的指缝向下滑落,滴在了她脚边那朵毛茸茸的蒲公英上。
她蹲了好久,最后在呜呜耶耶中拨通了那个好久没有拨通的电话。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去,电话那边的老人一下子慌了神,却接不上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宝贝孙女儿别哭,奶奶在,奶奶在,别哭,别哭。
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还在,没有什么比这点更让她安心,正当程雨凝擦掉鼻涕,准备说话的时候,又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的男人好听的声音,和女孩带着惊喜的一句笑。
程雨凝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加厉害了。
她没有见过奔腾的河流,没有见过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没有在落满了秋叶的公园里散过步,也没有在群星璀璨的夏夜仰头看过星星。
她没有经历的事情有太多太多,错过的事情也太多太多。
她想看山川,想看河流,想看麻雀蹲在枝头吱吱呀呀,想看爱的人脸上永远不会卸下的笑脸。
她紧紧握着手机,咧出了一个并不算好看的笑容。
她说对不起。
她说好久不见。
她说:
她说:“我自由了。”
“我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