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难过。他永远这样温和地注视着你,那目光像是能够穿透灵魂一般,把你的心事全数掏出,一点底也不给你留下。
薄雪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着这样一双剔透的眼睛,说那些令人伤心失望的话。于是,他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
他转过头,唇角微勾:“盛舟!我觉得今天的状态好多了!我现在很清醒,所以的不舒服都好像消失殆尽了。盛舟,如果这样的话,你会愿意和我结婚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
薄雪还没说完,就被盛舟的一个吻打断了。
他轻轻地吻着薄雪的唇角,像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那样用心。
盛舟在接吻的间隙中,回答了薄雪的问题:“好。”
……
……
薄雪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咬着上衣的下摆,
他闭着眼睛,眼尾通红的样子惹人怜惜。
他双手环住了盛舟的脖子,轻轻地咬上了他的肩膀,
呜咽到不能言语。
……
……
半夜时分,窗外的月亮很圆。
薄雪慢慢地扶着墙,把自己撑了起来。
盛舟正在熟睡,宁静的月光落在他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显得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模糊,也更加温和。
他忍不住俯下身,亲吻了那双眼睛。
“再见,盛舟。”
“下一次,我不会食言了。”
……
薄雪在半夜离开了。
他没有注意到,盛舟就安静的躺在床上,朝向外面的睡容安静温和。而他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两滴泪水。
等待一切声响都消失了之后,盛舟整理好了衣服,坐起身。
他攥紧了胸前的那个逆十字架,荆棘疯长,刺破手心。
盛舟垂着眼睫,轻轻说:“神圣的天主,请您降临在我的面前。”
……
薄雪在回天使城的半路上出了意外,他的骨翼与魔角都长了出来,就算他身上穿着的是宽松的长袍,也无法掩盖。
很快,他就被人们认了出来——
“天哪,那不是神明大人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更奇怪的是,神明大人为什么会突然长出一双翅膀和一对角来?”
人们窃窃私语着,薄雪就尴尬而孤独地站在他们的焦点之中,忍受着人们用目光对他进行的凌迟之刑。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我感觉他像是邪神啊……只有邪神才会有这样的不祥之物。”
居民们面面相觑着,在原地商讨着一个结果。
不知道谁喊了起来:“等等人!他晕倒了!”
……
梦境仿佛登陆了现实。
和那个监牢相差无二的房间,粗麻绳,尖锐的疼痛感觉。
薄雪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那些想不通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他没有进入阿鼻地狱,因为他的身体并没有埋入地底,他的灵魂随着圣洛纳河,飘向远方。
薄雪像是在回忆,用着盛舟的眼睛,看见了他第一次沉睡的那一天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
人间的最后一个邪神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中。
傍晚,天主降临在了盛舟面前。
祂的目光永远带着高高在上的悲伤与怜悯,看向盛舟的时候,用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我的孩子,欢迎你接替霜雪的神位。”
盛舟有些迷茫,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这个奇怪的神:“霜雪是谁?是今天下午在中心广场被处死的邪神吗?”
“是的。”天主像是要说些什么,又止住了话,缓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以后就是人间的新神,希望你永远保持着一颗如同冰雪般圣洁美丽的心脏,与你的灵魂一起,走向永恒。”
盛舟看着他,忽然道:“我不想当神。我……好像和某个人有一个约定,但是现在那个人不见了,我也想不起来。您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
盛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自此以后的两千年,他都在寻找着那个沉睡的陨落神明。
他把本就是薄雪的神格分成了两半,一半还给薄雪,让他有能够再次苏醒的机会,另一半留给了自己,以保存永恒的、能够陪伴薄雪的寿命。
他在一次次希望之中寻找到失去所有记忆的薄雪。
又在一次次的热泪盈眶中目送他的死亡。
薄雪和他一样,都在无知无觉的,奔赴着一场本不属于他们的残忍宿命。
——那是他们倾尽所有,换来的宽限回报。
然而,神力有限,灵气衰竭。
神格越来越虚弱,他连找到薄雪,都很艰难费力。
上一次的神创日,天主来巡视人间的时候,告诉他:“你的神格即将陨落了,盛舟。”
这是最后的一次轮回。
也是最后一次他们无从违抗的宿命。
……
两日后,薄雪被推上了那座高高的绞刑架。
他的双目覆着一条白绫,神力虚弱至此,他已然五感尽失。
神如此脆弱。
他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到了那个烈火灼烧的下午。
火焰卷上来的一瞬间,薄雪闭着眼睛,在化作飞灰之前,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月白的骑士装,身姿挺拔,一如当年在马耳他神殿前的重逢。
“请握住我的手。”
“我会将我诚挚的爱,纯净的心,全部无私的奉献给您。”
“您是我永远而唯一的神明。如果可以,我希望您的祭品,是我自己。”
火焰无情地舔舐着他们的身躯。
风徐徐吹过,绞刑架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薄雪笑着,牵住了盛舟递过来的手:“走吗?”
盛舟点头,湛蓝的眼睛里是温存的笑意——
“嗯。”
……
散落的一地狼藉里,只剩下一枚草编的薰衣草戒指。
他们会重逢于明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