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大人没想到,夫人竟参透了他的心思。
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而这份心虚,得用愤怒掩饰。
冷静下来后,他话锋一转,这般说道:“夫人,适才是为夫激动了,为夫向你赔不是。”
“柔儿是我们的骨血,我能不心疼么?你先冷静冷静,且听为夫与你慢慢分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一片怜子之心。”
“你……”
高夫人打断了他:“老爷,同样的话术,就不必翻来覆去来回用了,你不觉得烦,我都觉得腻味。”
“以往我附和你,配合你,不是因为这些话把我哄得心花怒放,而是因为,我愿意顺从你。”
“今日我来,原本是想求证,也想问问清楚。但现在我觉得不必了,老爷你的第一反应,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顿了顿,高夫人神色变得极为严肃:
“我现在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老爷,柔儿和瀚儿都是我的底线,而老爷你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在孩子的事情之上,尤其是与薛家的婚事,我必不退步!只要有我在一日,柔儿绝对不会与薛家做亲。”
“倘若老爷执意把柔儿往火坑里推,那么妾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与老爷你死磕到底。”
说完,高夫人再不看高大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高大人额上青筋跳动,半响才沉声询问:“怎么回事?夫人怎么去了花厅?”
“本官不是早就吩咐过要决不能叫夫人去前厅见薛家母子么?怎么还是去了?”
心腹立即回答:“老爷,其中/出了些许差错,小的们还在查,想是与白府来的风军师有关,但目前尚未有证据证明。”
高大人怒声呵斥:“真是混账!竟叫一个外人,在我们高府只手遮天!”
“此事必须查清楚,倘若真与那风军师有关,此人断不能留了,省得又生出什么幺蛾子。”
心腹一一应下,随后又问:“老爷,现如今,夫人那边怎么办?”
高大人说得漫不经心:“她不是说了,她有两条底线么?本官若是两条都踩,她又能如何?”
“一边是不中用的女儿,一边是嫡子,到了她必须二选一的时候,你说她会放弃谁,选择谁?”
心腹会意一笑。
……
庐泉城外。
天尚未亮。
一队人马,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离开。
是白明微他们。
在庐泉修养两日,伤势未痊愈的他们,再度启程出发。
万籁寂静,流民在帐篷里酣睡。
高高的城墙上,只有程县令一人,默默地为他们送行。
白明微一马当先,迎着秋日凌晨的凉风,带着队伍前进。
马车内的刘尧,闭眼假寐。
俞剑凌给把毯子给他盖上,而后抱着手靠着马车。
很快的,马车翻过山坳,进入了林子当中。
又行了一小段距离,白明微忽然勒住缰绳。
“怎么了?”
刘尧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来。
白明微没有急着言语。
她平静地注视前方。
黑沉沉的夜里,一盏灯笼幽幽亮着微光。
提着灯笼的是一名老者,他手里牵着一名孩童。
这一老一少,等候在暗夜之中。
白明微收回目光,低声回应:“禀殿下,是曹小公子和他的老管家。”
车帘被掀开,刘尧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制止了想要跟随的护卫,而后走向曹小公子。
白明微跟随其后,却给他留足了空间。
他刚走过去,曹小公子便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大礼:“拜见殿下。”
老管家跟着跪下。
刘尧弯腰扶起曹小公子,伸出去想要拍拍他脑袋的手,却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儿?”
曹小公子毕恭毕敬回应:“义父说,殿下将会趁夜启程,我与管家爷爷漏液而来,便是为了送一送殿下。”
这里的义父,便是新任代理县令,程县令。
刘尧对曹县令遗孤的安排,便是为他找了一个可靠的养父。
闻言,刘尧露出一抹笑意:“夜深露重,你等在这里,便是为了送一送我?”
曹小公子点点头:“是!”
刘尧终是拍拍他的肩膀:“天冷,别多呆,快些回去吧,免得受寒。”
曹小公子欲言又止。
他咬咬牙,而后又跪了下去:“殿下之恩,我没齿难忘。定当好好读书,长大后报效家国。”
刘尧将他扶起,而后蹲身,以一种更贴近的方式,同他说话:“我有一个朋友,他快五岁了。”
“他和寻常人不一样,比寻常人聪明许多,他也曾与我说过,好男儿当自强自立,建功立业,报效家国。”
“刚开始听到那样的话,我觉得很滑稽,小小年纪懂什么呢?慢慢的,我又觉得很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在心中装了一座责任的大山,未免太过沉重。”
说到这里,刘尧替他拢了拢披风:
“听你这么说,我亦是心疼。比起你早早把责任放在心底,我更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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