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所有的神龛成员基本上都围拢在医疗所外,这个时候逃走是最好的时机。并且不会有人耗费人力资源,来抓他们这几个不重要的人,可是若是想带上阿律,那问题就糟糕了,他们逃不掉。
简云台狠心绕过阿律,胖子在后面哑然了会儿,赶忙跟上。
阿律低着头,脸色苍白看着地面。
裴溪经过阿律时,转眸看了他一眼,视线在他的白发上定了几秒钟。
很快便也绕过。
“……”死寂。
阿律有些呼吸困难。
大约过了几分钟,后面传来一声低咒,又有急促的脚步声。阿律愣愣回头看,就看见简云台步履生风,站定在他面前。
阿律眼睛微微亮起,“哥哥?”
“你要等的人,不是我。”简云台正色说。
阿律不能理解,“什么?”
简云台撑着膝盖,蹲下身平视他,弯唇说:“你要等的,是一个年纪比你还小的弟弟。你遇见他的时候,他刚满十八岁,刚从贱民区出来,脾气很坏也很冷漠,他只想往上爬,爬的更高、更远。”
“……”
“你在等他拉你出深渊,他同样也在等你教他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简云台笑了笑,说:“哥哥把这个人的未来交给你了,你能替我照顾好他么?”
阿律没有问简云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他只是认真点头:“我可以!”
“你现在可能只是在答应我的诉求,但等你以后真正遇见他的时候,你会自发地想要照顾好他的。以后你就懂了。”
简云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其实一直很馋微生律的白发,只是没机会摸。现在倒是借着年龄的便利占了把大便宜,“所以我不是抛下了你,我是去见那个弟弟。去见那个属于你的、真正的未来。”
阿律紧张,“未来会是黑色的吗?”
简云台微愣,笑着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在路上。等以后你见到了那个弟弟,你问问他吧。”
简云台直起身,转步往外走。这次阿律不再面色苍白站在原地,他像是充满希望地在预想着什么,期待扬声问:“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够见到他,我想快点见到他。我又怎么认出他呢?我会认不出他么?”
简云台往外走,身影没入黑暗,他微微偏头露出一小半白皙的侧脸,唇角轻轻挑起道:“你每一次都能认准他。”
……
……
胖子从神龛偷了辆车,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简云台来开车的,他也不指望裴溪。曾经坐这两个人开的车,胖子差点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那种仿佛在坐飞机的恐惧感至今难忘。
发动机嗡鸣两声,胖子踩下油门,骂骂咧咧说:“你俩是把我当司机吗?都坐后排。”
金金卧在副驾驶上。
简云台将文件袋收好,翻出车座上的地图,“开到火车站,然后咱们偷上火车。或者走水路,反正不能一直开车。”
“为啥?”
简云台:“没钱加汽油。”
胖子顿了一下,惊叹道:“靠!好接地气的理由,我都忘记还有钱这回事了。”他忙中抽空回头看了眼裴溪,“裴通行,你需要吃饭吗?”
“……”裴溪冷漠抬头看过去。
胖子便回了头,“好吧,看来你需要吃饭。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这几天伙食咋解决,靠偷靠抢吗?”
他满是心酸,陪着兄弟和兄弟失忆的情人来蜜月旅行就已经很离谱了,谁他娘的蜜月旅行这么穷苦啊?!
睡的地方没有,吃的食物也没有。
简云台说:“不是还有金金吗?”
胖子一整个悚然,大声道:“你在想什么?不管你在想什么赶紧收回去!猫肉是骚的你知不知道?而且很酸,很难吃。”
“你吃过?”
“我没吃过但是我听人说过啊。”胖子一脚踩下刹车,回头说:“反正不行。”
简云台靠在后座上,白眼说:“谁说要吃金金了,街头卖艺不行吗?金金能听得懂人话,你让它钻圈它就钻圈,让它握手它就握手,”金金发出了生气的咆哮声,简云台继续说:“你和金金去街头卖艺,我和裴通行在旁边收钱。稳赚不赔。”
“喵!”金金挥爪重重拍了胖子一下。
胖子大惊失色:“靠,他让你去街头卖艺,你打我干什么?!”
直播间门观众方才还沉浸在父母爱情的悲痛之中,现在倒是破涕为笑:
“怎么会沦落到街头卖艺啊,太惨了hhhhhh”
“以简大胆的姿色,可以试试去酒楼唱个歌拉个二胡啥的,绝对有人一掷千金。”
“笑死,没有学过二胡的人你让他去拉二胡?心疼心疼无辜的路人吧,人家可能只是想吃个饭,为啥还要在吃饭的时候配个锯木头的bgm哈哈哈哈……”
最终胖子和金金还是没有去街头卖艺,简云台也没去酒楼拉二胡。他们讨论了大半天,还是决定从某些贵族身上“借”点钱更便捷,简云台都准备好重操旧业时,裴溪突然从腰带上抠下来一块玉石。
平静递过来,淡淡道:“还有很多。”
简云台感激又心酸接过玉石,“谢谢,谢谢,我争取把它卖贵点。”
伙食问题暂时解决了,三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六天的时候赶到了白河城城外。城外有门禁,他们三个都是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无法像常人那般正常进城。
最后还是跟着一个商队,买通商队头头,勉勉强强混进了城中。
这个年代,一到天黑居民楼里的灯就全关了。胖子找了家黑旅馆,爬上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大中午才醒来。
死亡倒计时七天。
简云台从外拎着外卖盒进来,面色沉重,坐到桌边一言不发撑着下颚。
没一会儿,裴溪也走进来了。
简云台立即直起腰看向他。
裴溪摇了摇头。
简云台便又塌下肩膀,眉头紧皱。
胖子左看右看,扯开一次性筷子说:“我就说不合理吧,你俩在外面瞎找怎么可能找得到简瑞芝。这个时间门点完全是乱的,没错,咱们当时是在白河城里看见简瑞芝的铃铛旧影了,但你咋知道我们没有和她错过呢?没准她现在已经不在白河城了。”
简云台摇头说:“时间门点没有问题。铃铛旧影里她将近临产,推算一下时间门,柳芙雅死时她也的确将近临产。”
顿了顿,他肯定说:“她现在一定还在白河城,可是我不确定她具体在哪里。”
胖子:“你刚刚去哪儿了?”
简云台:“破庙。铃铛旧影里她被沃霞玲堵截,在破庙里与沃霞玲对上了。我去看了眼,地面上还有血迹,她们已经去过了破庙。”静默片刻,简云台说:“还有变电房,我妈在变电房埋了个长命锁。待会去找找。”
胖子扒了口饭,口齿不清说:“没有用的,你去找一个随时可能会去变电房的人,那你随时都有可能会和她错过。可能你比她早去,也可能比她晚去,除非你一直在变电房那里堵她——但是变电房是城内重地,会有联盟的人来回巡游,你要是站在那一动不动,他们肯定怀疑你包藏祸心。”
说到这里,胖子突然抬头。
简云台也精神一震,对视一眼后,简云台惊喜说:“我们可以直接在城门口堵她!铃铛旧影中,沃霞玲准备放她走,却在她转身时开枪了,不过后来又被人救了,她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白河城的。”
胖子也是这样想的,“行,咱们在城门口支几个凳子,就在那里守株待兔。”
胖子又坏心眼地笑了一声,“卧槽,没准又要碰上沃霞玲那个老巫婆。要真碰上了,咱们得好好整整她,让她中道崩殂!”
吃完饭后,由胖子来揣着仅剩不多的钞票——玉石确实换了不少联盟币,但带着这些纸钞上路很不方便,最后他们选择在黑市买了几把枪和子弹,只留了够吃饭的钱。
走在路上,胖子突发奇想,“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找黑客白和鱼星草玩?他俩现在应该才几岁吧,正是最容易逗哭的好年龄!”
简云台颇为无语,“正事要紧。”
街边有一群调皮小孩跑过,大笑着冲撞行人。裴溪伸手拉了一下简云台,将其拉到道路内侧,温和提醒:“看路。”
简云台转头看那群小孩,咂舌说:“我小时候也这样,皮得很。”
胖子乐了,“你不用读书的吗?我小时候一天到晚就知道死读书,我姥娘说读书就能出人头地,我他娘好不容易读上来了,结果世界畸变了,还出人头地呢,不人头落地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简云台:“读,但是孤儿院教学资源不怎么好,是院长女士来教我们。”
胖子惊讶:“所有科目都是她教吗?”
简云台:“嗯。她自学后来教我们。”
胖子感叹道:“那你小时候还是遇见过好人的,至少你们院长人还不错。”
简云台想起院长女士,弯唇笑了笑,说:“她很严厉,但心肠也软。”
“你们院长现在怎么样了?”
“世界畸变的第一年,死在了副本里。”简云台声音淡淡的,“护工们也死了很多,孤儿院就倒闭了。第一年是最难熬的一年,谋命水晶大屠杀,过半的人没有挺过第一年。”
胖子静默了一瞬,问:“你是第三年加入联盟的,那你后面两年是怎么过的?”
“偷,抢,骗。”简云台叹了声,说:“我其实还挺后悔的,当时有个别善心人想要帮我。但我当时——”
虽说当时总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瘦骨嶙峋。但简云台的骨相摆在那里,即便脸庞灰扑扑,放在人堆里也一眼就能让人看见。那是最混乱的一年,很多人说世界末日要来了,混乱中人性显露无疑。
有人觊觎过简云台。
想要把他带回家,想要把他迷晕了卖掉,于是世界畸变的第一年,也是简云台对周围人最不信任的一年。
有善心人想要帮助他。
他即便感觉出对方是真心的,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还是会装作孤苦无依的样子,从对方那里骗来一些东西。
食物,或者钱。
骗到手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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