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鼻子和嘴巴却有点像另外一个人。如果以后我和他结婚生个小男孩,肯定就长你这样。”
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声冷哼,“你知不知道羞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那人走了进来,一见到简云台,顿时也“嘶”了一声,“还真挺像!”
“!!!”
直播间弹幕猛地增多,观众们瞬间都跟看见了鬼一样,欢乐的氛围一扫而空。
简云台听见了这声音,顿时也猛地挺起背脊,更用力地攥紧了裴溪的手臂。若不是手心触及这冰凉的温度,他很可能已经暴起,随便抄上个武器打了上去。
裴溪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微微皱了皱眉,偏眸看了来人一眼。
——颧骨极高,是个尖酸刻薄的长相。女人梳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头发被梳子梳得紧贴头皮,浑身携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傲气。
沃、霞、玲。
简云台在心中恨恨默念出这三个字。
沃霞玲走进来后环视一周,视线先是在简云台眼上顿了一下,旋即又在裴溪的面纱上顿了一下。最后她看了看这两人的衣物材质,断言说:“贵族阶级以上。”
也许是裴溪周身的矜贵气度给人不小的迷惑,沃霞玲并没有贸然发难,像是怕冒冒失失地会得罪人。不过她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侧身拉着简瑞芝往外走,“外面在玩击鼓传花,少一个人,快来!”
“击鼓传花怎么会少人?”简瑞芝疑惑问:“这种游戏不是有多少人就算多少人嘛。”
沃霞玲涨红脸大喊:“我说少人就少人了!要你管?”
简瑞芝失笑点头,“好好好,听你的。不过下次想让我陪你玩,就直说。”
她们走远了,沃霞玲的暴躁声音都尖利无比,霎时传进帐篷里:“谁稀罕你陪我玩,你爱玩就玩,不玩给我滚蛋。”
十分钟后,帐篷里依然静谧。
简云台问:“你还在吗?”
“在。”裴溪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在他的高处,听起来轻轻的,十分悦耳。
忍了这么长时间,简云台终于忍不住了,死死攥住裴溪的手臂大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遇见我的生母?还有沃霞玲——就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女人,她已经被我杀死了啊!这是幻觉?还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了出来,可见他此时的茫然与焦躁不安。裴溪十分有涵养地等他问完了,才开口安抚说:“冷静。”
简云台:“我已经很冷静了!”
他粗喘数声,裴溪却突然抽出了手臂。他顿时变得急躁起来,“你去哪里?!”
大约十五秒钟后,简云台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指尖抚上了他的上眼睑。像是有人在他的眼皮上涂上了膏体状的东西,与此同时还有苦涩的中药味,裴溪说:“你生母离开帐篷时,扔了一瓶消炎药给我。”
简云台的粗喘声微顿,上眼睑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得到了舒缓,仿佛他此时心底的焦躁感也随之得到了舒缓。
他抿了抿唇,说:“谢谢。”
裴溪指尖微顿,“没事。”
简云台迟疑了一会儿,又补充说:“对不起,我刚刚……我刚刚不应该向你撒火。”
裴溪还是那句话,“没事。”
他替简云台涂药,虽说有意放轻了动作,但简云台还是嘶声连连。
安静了几秒钟,裴溪开口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来镜冢前,什么也不知道。”
简云台问:“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可以,这是神之通行的职责。”裴溪的声音已经冷冷清清,不带一丝凡人会有的起伏。他并没有卖关子,直言说:“镜冢内只有两个许愿渠道。一,是在神像前进行考验,二,是偷闯入镜冢山脉,寻找镜子许愿。许愿前需要说一些话,你已经听过了两次。”
顿了顿,他问:“你记住了那些话吗?”
简云台坦白说:“没记住。”
第一次听梅凛然说的时候,他正和机甲世界的铁帽儿缠斗,分心乏术。第二次就更别提了,坎德隆许愿时地动山摇,简云台当时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裴溪却说:“没有记住,更好。”
简云台疑惑抬头。
因他昂起头的缘故,裴溪的指尖从他的上眼睑,滑过了眼睫。
密而长的眼睫从指腹处扫过,裴溪像是触电般,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简云台问:“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裴溪喉结动了动,继续说:“田僧通行说,许愿的人都是愚蠢的人。你既然没有记住那些话,你就不会被执念扯进深渊。”
简云台:“我只想知道这是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裴溪说完这句话,简云台眼睫颤动的幅度加剧,裴溪继续说:“许愿,是为了寻求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外乡人可以通过遗物,前往死者依然存活的时间点,通过改变死者人生重大转折点,以让死者活下去。如果成功,你也能留在这里。”
砰砰——
砰砰——
简云台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这样快过,气喘吁吁时竟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人生重大转折点……指的是什么?是死者死前的那一瞬间?如果我能救下她,她、难道她就能活下来了吗?”
裴溪摇头说:“没有那么简单。”
他举了一个通俗易懂的例子。
男人清晨起床,出门工作,今日与寻常无异。他来到了一个岔路口,两边的路都可以通向工作地点,若是他往左拐,那么他会一路顺风地到达工作地点,往右拐,他会出车祸死亡。
外乡人所需要做的,不是在男人出车祸时拦住那辆撞向他的车,而是在岔路口时,就改变男人当下的决定——往右拐。
简云台瞬间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改变的其实是那个会让她死去的决定?”
裴溪:“嗯。”
简云台:“可我怎么知道哪个决定会让她死去?每个人每天都会做无数决定啊。”
就拿现在来说,简瑞芝同意去玩击鼓传花,这是一个决定。简瑞芝将他们带回营帐中,这是一个决定,就连篝火晚会要不要跳舞、吃羊肉还是吃牛肉,这都是决定。
而且更让他感觉迷茫的,是其他外乡人也许面对的是“车祸”这种具体的死因,可他面对的,却是“自杀”这种抽象的死因。
到底是什么决定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致使他的母亲主动选择了极端?
裴溪说:“镜冢里并不会按照时间顺序往下流逝,一旦你错失了那个转折点,就会立即进入下一个转折点。等所有的转折点都错过,那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去挽回这段缘分。”
简云台沉默,暗下思忖。
裴溪盯着他看了许久,开口说:“你是无意中跌入镜冢,这并非你的本意。按照镜冢的规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强行带你出去。”
“不要!”简云台立即否决。
裴溪顿了顿,眉头轻皱说:“人死即缘灭,这里面比你想象得要危险很多。强求已经逝去的缘分,最终只会伤及你自身。”
简云台推开他的手,认真问:“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人成功过?”
裴溪不说话了。
简云台大喜:“真的有?”
裴溪叹了一口气,说:“外乡人前赴后继地来,自我记事起,就没有人成功过。但听田僧通行说,曾经的确有人成功。”
简云台追问:“后来呢?”
裴溪说:“那个人就此留在了镜冢中,他已经寻求到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不过,这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这也就是说,上一个成功的人,是四百年前。期间镜冢的通道每周都会开启一次,就像裴溪所说的那样,外乡人前赴后继,要么倒在神之通行前,要么倒在镜冢中。
无人生还。
难怪梅凛然进副本前告诫说,不要许愿,一旦许愿生存率百分之零。
想必他所说的重点不是“该不该许愿”,而是镜冢中九死一生,过于危险。
裴溪说:“我带你出去。”
“……?!”简云台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冒出来这样一句话,当即说:“不!”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视野中一片漆黑,有冷香袭来。简云台连忙闪躲,足下一滑连人带凳子摔倒在地,裴溪微微一愣,立即伸手来扶他。
简云台伸手乱抓,混乱中指缝从裴溪的头发中滑过,他顺势一扯将裴溪扯到了地上,又翻身坐到了裴溪的腰腹上,想要凭借着武力压制住这个人。
裴溪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干巴巴的单音节“你——”,简云台就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直播间观众都被这惊人的变故搞懵了,简云台看不见,她们可都长了眼睛。
“雾草,这个姿势……!”
“简大胆要是再往下坐一点,场面可就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们的视角之中,营帐内一片灰黑,只有帐篷最中间的火盆在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晕。简云台一手抓着裴溪的头发,一手捂住裴溪的嘴巴,上眼睑处的火红色伤疤像是一个诡秘的漂亮图腾般,惑人至极。
微微偏头时,简云台似乎无法掌控距离,只是凭着感觉向前倾了几寸。
“你怎么带我出去?”简云台紧紧闭着眼问:“你身上有什么链接的东西吗?还是要说什么话才能带我出去?总之一句话,不行。”
裴溪:“…………”
他“呜呜”了一声,似乎有些急了。简云台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情绪,便把手松开了些,问:“想说什么?”
裴溪声音异常地发紧,低喝:“你先下来!你的衣袖纽扣勾到了我的白纱……”
他的声音十分的异常,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时过于亲密的距离,还是因为白纱被扯动这一个小小的意外,也许这对他来说是天大的事情,裴溪僵硬到脖子根都红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得先捯饬捯饬自己。”有人冲远方高声应了句,几秒钟后,帐篷的帐口被人猛地掀开,简瑞芝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抬眼一看。
她猛地一惊,“你们……咳咳!咳咳咳!”她猛咳数声,再开口时声音都惊到有些变调,“你们俩原来是这种关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