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炎皇出了柳府,望眼有些阴霾的天空,自嘲的把剑背在身后,抬步向太子府走去。
九炎皇从未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他练就的一身本事,静轩不及掩饰的情绪和淡淡的情绪波动均捕捉在他敏感的视线呢,她是喜欢刚才那位男子了,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她相公的人。
九炎皇立即收敛好情绪,飞身而去,他没有资格怪她,更不会因为自己是太子觉得静轩的心就该被他留着,他现在这副样子喜欢上他才是笑话,他甚至没有给心爱的女人留一个可供二次观看的皮囊,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对方,对他有所垂怜。
就好比一块糖包裹在屎里,没资格怪罪别人为什么发现不了它的甜,而是它自己的位置本身就是问题。不能因为它觉得自己的本质高于身边的粪便便洋洋得意!
什么烂比喻!他是粪便吗!九炎皇自嘲的迈入太子府,快速换好衣服后,面色冷硬的向皇宫飞奔而去,还是那句话,柳静轩可以不追究,不代表他也不追究。
柳侯府嫡不嫡、庶不庶,柳少炀老匹夫年纪一大把了还玩少年人玩那一套,分明是不堪大用!
九炎皇办事雷厉风行,这一点他与他父皇异曲同工。
九炎皇直接选了柳少顷进宫,指着他脑门一顿喝斥,一叠柳少炀的‘罪证’甩他面前:“你们柳家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人也敢往候补侯爷里报!是嫌这种小人搅不乱大周的朝纲!”
柳少顷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慌忙跪在地上,却完全不理解太子突然间发什么疯!柳少炀生性好色举国皆知,可柳少炀才学了得,名下子女成才也举朝皆知啊?以前没事怎么现在有事了!
九炎皇尤其把柳少炀虐待嫡女的事,拿出来砸在柳少顷头上:“看看!看看!这是当父亲的样子吗!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对自己嫡亲的孩子都不在乎,还有什么值得他看上眼的!
本殿下看这个预备侯爷之位他也不稀罕,抱着他的美人快活去吧!免得走到皇上面前,丢皇上的脸!”
柳少顷吓得瞬间老脸苍白:太子这是,这是要夺了少炀未来的侯爷之位?这可如何是好!
柳少顷有些急,想说着什么为弟弟辩驳,可找来找去都没有为少炀开脱的借口,因为柳少炀的私生活确实如太子所说无一点可取之处,可……可……太子以前从不过问啊?“太……太……”
九炎皇似乎还嫌他不够害怕,想的不够多,若有若无的冷着脸道:“本殿下看柳家小姐性情就很好,他柳少炀还想怎么样!滚回去告诉他!如果再发生宠妾灭女的事!本殿下要了他的狗命!”
柳少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滚了,滚出皇宫后又恢复风度翩翩、深有底蕴的中年大叔形象,脑海里却快速转着太子话中的种种可能。
柳少顷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越惊悚,太子为什么突然发难柳少炀?真的因为他‘宠妾灭女’?他三十多年来年年如此,当年把他的名字报上去时就……
不对!柳少顷脑子骤然一惊,太子说少炀‘宠妾灭女’!?并不是说他‘宠妾灭妻’!‘女’、‘女’!
柳少顷突然间灵光一闪,仿佛抓住了什么!‘本殿下看柳家小姐性情就很好’,太子什么时候‘看’到的,太子说这话是不是说他看到过柳静轩?且对柳静轩印象不错?这是来替柳静轩撑腰了?!
柳少顷顿觉腿脚一软,险些栽下去,狂吓之后就是狂喜,狂喜后还夹杂着莫名的不可思议和不敢相信。
太子对哪位闺阁小姐有说过‘性情很好’?又对哪位美人表现过别样的心思?没有!通通没有!大周国唯一的太子九炎皇殿下,至今位置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眼,连个通房都没有。
柳少顷心思再淡定,此刻也不淡定了,这是被金子砸中还是顶天的金子!
柳少顷甚至有些抑制不住激动,忍不住想,这是真的吗?可能吗?太子见过了柳静轩,并对她印象不错,芳心暗许!呸!是龙心大悦!柳静轩有望飞上枝头,成为大周朝下一任皇后,柳家极有可能成为这位权势滔天的太子外戚?!
柳少顷极力让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他已经年过半百,又跟着权相混了这么多年,没道理因为这点没谱的事不镇定!
柳少顷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往太好的一面想,他柳少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大起大落见的还不够多吗?
现在竟然因为没边的太子妃之位就如此失态,实在对不住三十多年的历练。
尽管这样说服自己,柳少顷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着,任谁家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大周的江山何其强势,皇族何其霸道。
就算是权相在听到这片领土的少主对自家女儿有点想法时也会睡不着觉,他又怎么可能做到心静如水、无动于衷。
柳少顷不再压抑自己,放任自己去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太子这是在替柳少炀的嫡女出气,目的是让柳少炀对柳静轩好一点!
太子能亲自降尊纡贵的管这等小事,这还是小事吗?
柳少顷不禁加快脚步,翘了班,套了马车向家里飞奔而去。
柳少顷刚一回府便听说柳静轩落水,现在已经无碍的事,不禁脑子轰的一阵,仿佛所有的猜测都成了现实,压的他瞬间喘不过起来,有极致的欣喜,还有极致的恐慌。
如果太子真是为静轩出气的,如果太子果真喜欢柳静轩,那他们柳家无疑是在太子没迎娶的时候多了位活祖宗,万万不可有一点闪失!
尤其在太子已经发声的情况下,他们更不可随意辱没、任意践踏,柳少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静轩小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怎么落的水,跟我说说。”
汇报的人是柳少顷的心腹,一五一十把当时的情况说了,甚至提到了有一位胖长仆怀疑有人蓄意推静轩小姐下水,还发了脾气被孙少爷赶了出去。
柳少顷顿时觉得脚步发虚,头脑发晕,觉得脑子不够多,用不过来:“你……你说有位胖子……多胖……”柳少顷没发现他的声音有多轻多小心。
但属下发现了,为主子口中莫名的小心谨慎,吓的也敢乱说:“属下不好形容,不如让在场的人过来,给老爷描述一下,听说是庄子里来的人,就让庄子上的管事过来给爷解释?”
“好,马上让他们过来!所有见过那个胖子的人过来!静轩小姐就不用了,小姐受了惊吓,好好养着,太医走了吗?没有的话,让太医再给小姐看看,顺便去把侯府养的医婆和大夫接进府,给小姐看病。”
柳少顷再次提到柳静轩时,莫名的带着自己也未发觉的恭敬。
做属下的岂能听不出来,立即也多了三分小心,心想这柳二府的嫡小姐得了侯爷看中,好日子不远了。
不消片刻,所有见过胖九的人,都聚集在柳少顷去看柳静轩的路上,被侯爷叫入临近的亭子里,听他们形容胖九此人。
庄子上的活计,一时间非常害怕,以为是胖九抓孙小姐的事让柳侯爷知道很生气,迁怒到了他们身上,一个个噤若寒蝉,没人敢上前先说。
柳少顷比他们更紧张,会是太子吗?如果是……如果是……意味着太子与静轩早已在庄子上朝夕相处,肯让太子降尊纡贵的蹲在庄子上当长工,如果说太子只是对静轩有些许好感,谁信?
他们认识多久了,发展到了哪一步,如果已经默许终身?柳少顷几乎瞬间站起来,就要去跪跪侄女,因为太子的名号与皇上一样,实在是护短的恐怖,太子的女人在侯府受了这样的委屈,侯府岂会有好日子过!
柳少顷想到这种可能,强迫自己坐下,静一静,万一他先露出了什么破绽,万一只是自己多心,岂不是招人笑话:“说,不必紧张,有什么说什么,本侯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你们把小姐照顾的很好。”
众仆奴闻言纷纷松口气,终于有人开口,把胖九的样子,平日的劳作和那一身爆发力很强的肌肉,说了一遍。
“他不常来,他有一位生病的妹妹,要回去照顾妹妹,听说柳小姐就是在集市上见到他给妹妹买鱼,见他生活窘迫把他请回来的。”
“对,对,小姐平日对奴才等人很好,也没有架子,对胖九也非常好,经常见他陪着小姐上山采菜——”说话的人顿觉背后一疼,猛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堂堂小姐怎么可能上山采菜。
顿时吓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柳少顷并没心思注意这些,只是心里越来越肯定,越来越坚信,他们口中的胖九,就是太子殿下九炎皇,从而得出一个结论太子经常和小姐在一起:“说说他们平日的相处。”
众人见侯爷没追究小姐采野菜的事,顿时松口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回侯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胖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小姐那个殷勤,发了工钱还给小姐买了一条鱼呢?”
“不单如此,奴才好几次见他偷偷跟在小姐身后出府。”
“这次也是他强要跟着来,还敢管小姐身边的琐事,小姐竟然都依了他,侯爷不得不防此人。”
柳少顷想为什么要防,那是柳静轩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虽然太子表现的不明显,没有通房可以说皇上皇后疏于对太子的管教。
其实不然,太子与他父皇一样,应该也是性情中人,在等一个他爱上的女人,在这方面还跟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没有他在朝廷上的威严睿智。
柳少顷负手而立,为这侄女的好运气心中唏嘘,若能得太子一心相待,柳静轩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现在还没怎么样,太子已经如此护着,看不得柳静轩受一点委屈,手法却不强势,没有用他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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